姐妹相争露锋芒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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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疼了吗?”皇帝摆手让魏公公出去,接着说道,“她能跪在乾清宫门口,想必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胤禛狠下心来,“皇阿玛,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有提前与她商量,她才尾随儿臣进宫的,求皇阿玛体谅。”
“那就让她跪着,什么时候朕改主意了,什么时候让她起来。”皇帝决定考验一下柔则,一国之母要的不是过度善良,而是要有一定的耐心、韧性,以及雍容的气度,他迟迟不立宜修为福晋的原因是一个庶出的女子绝对担当不起国母的重任,当她第一眼看到柔则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天生的国母。先不说她的美貌,光看她身上有一种天然的气质,外表虽柔弱但不可侵犯的气质让皇帝很满意,所以让皇后下懿旨,柔则才有机会认识胤禛,没想到两人果然在一起了。
皇帝不是胤禛,也不是宜修,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原谅害死自己孩子的人,即便是亲姐妹也没有例外,他倒要看看,柔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胤禛不敢再反驳皇帝的话,皇帝接着说,“你先回王府吧,晚些时候朕会派人把你的福晋完整无缺地送回去。”
胤禛没有办法,只好灰着头离开,走到门口看见柔则一言不发笔直地跪着,他走上前去,心疼不已,“宜修哪里值得你这样做,现在惹恼了皇阿玛,连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对你做什么!”
柔则看着胤禛,温和平静的面容毫无惧怕之意,淡淡地说,“王爷放心,皇阿玛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要保住宜修,更不会让自己受伤。”
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在胤禛听起来却是如此的自信,他拿她没有办法,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我在宫门口等你,半个时辰你不出来我就进来找你。”
“皇阿玛要找妾身谈话,恐怕半个时辰不够,王爷要贸然闯进来吗?”柔则笑道。
胤禛想了想,“那好,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我要看到你出现在宫门口。”
柔则对着他点头,给了胤禛一个放心的笑容。
胤禛走后,过了半个时辰,皇帝终于宣柔则进去了。乾清宫的偏殿依旧华丽无比,文房四宝五一不全,香炉里焚着龙延香,柔则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味。
只见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背对着她,腰带上系着明玉带,头上戴着琥珀珠冠,对着墙上的画思考着什么。
墙壁上挂着赫舍里皇后年轻时的画像,眉不描而黛,肤色白皙如玉,婀娜的身姿如画中起舞,美得令人移不开眼,柔则想,这大概是赫舍里皇后最美的时候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跪下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
胤禛慢慢转过身,盯着她的头顶,她没有戴过多的首饰,只一支翡翠步摇,清新脱俗。
“许久不见你,仿佛瘦了。”皇帝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抬起头,看着胤禛沧桑的脸,便回答道,“多谢皇阿玛关怀,天气闷热,实则有些胃口不佳。”
“你替老四打理王府,也算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朕该谢你才对。”皇帝面容平静地道。
柔则谦卑地低下头,“儿臣惶恐,打理王府是儿臣的本分。”
“朕也不大喜欢绕圈子,你告诉朕,救宜修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皇帝看着她,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柔则知道皇帝已经或许已经猜测到了她心中的想法,皇帝是什么人物,任何人在他面前都耍不了花招,否则没什么好下场。如今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胤禛,更决定了胤禛是否能顺利继承帝位,她心里十分清楚,皇帝是看重胤禛不错,可是稍稍惹了他不高兴,会牵连到很多的人,除掉她也未可知。
如今老八虎视眈眈皇帝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柔则明白他这是要考验胤禛的狠心,该大义灭亲的时候就不要心软,否则就算把位子传给他也是坐不稳的。
要想成为一代明君,首先就要学会心狠手辣。柔则想到这里,突然心里明白了什么,露出淡淡的笑容,恭顺地道,“皇阿玛圣明,儿臣是有别的原因。”
她要赌,赌赢了就是永远的赢家,如果输了那她和宜修就只能死,她有七成的把握,皇帝不会要一个善良过度的国母,对胤禛是如此,对她自然也是如此。
“你觉得留着她活下来,比她死更煎熬?”皇帝冷笑着说道,丝毫看不出喜怒。
柔则的心抖了抖,面前的不仅是自己丈夫的爹,更是君威显赫的圣上,柔则绝对不敢冒犯皇帝的龙威,可是她别无选择,手心开始冒汗,但也顾不得,她恭恭敬敬地朝皇帝磕了个头,认真地道,“皇阿玛,也许在外人看来儿臣对待宜修太过宽容,可皇阿玛是一代明君,千秋万代,所以只有皇阿玛明白儿臣这么做的原因。没错,宜修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臣要她付出沉重的代价,更何况她是我的亲妹妹,如果她是因为我死的,不管她犯多大的错在世人看来都觉得我不顾姐妹之情,阿玛那里儿臣也无法交代。”
皇帝看着柔则从容平静的面孔,淡淡地道,“这样的你,与宜修的心狠有什么区别?宜修在朕面前断不敢把实话都说出来,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柔则觉得自己全身冰凉,她怎么会不怕死?如果不是皇帝逼得这么紧,她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把话说出来。
“所以你的本意,就是要折磨她一辈子。”皇帝看着她说道,仿佛在说天气一般淡然。
柔则咬紧牙关,低下头谦卑地道,“请皇阿玛体谅儿臣。”
脸上的阴霾烟消云散,带着几分伤感,“从前皇后在世的时候太过善良,宽恕了许多本该处死的人,最后自己落得被人陷害的下场,朕国事繁重,实在是无暇顾及到她,以至于后来重病而死,朕,实在对不住她。”
柔则细细地听着,没有回答。
“你知道朕为何要单独见你吗?”皇帝微笑道。
她知道皇帝这样说就代表着已经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她赌赢了,她猜准了皇帝的心思,从皇帝秘密召见胤禛,没有光明正大立胤禛为太子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了皇帝的心思,果然够狠的,宁愿让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也要从中选择一个心够狠手够辣的儿子继承皇位,她看着皇帝无比虔诚地道,“儿臣不知,请皇阿玛明示。”
皇帝示意她起来,一旁的魏公公连忙把她扶起来,跪了一个时辰,柔则的双腿早就麻木了,她感激地冲魏公公笑了笑坐下,皇帝也坐在香案旁,看着她,神色严肃,面色十分不好,柔则从进来开始一直都低着头,没有正眼瞧过皇帝,没想到他的病如此严重,柔则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皇帝长叹一口气,早已不复刚才威严的气势,淡淡地道,“朕六岁登基,在孝庄太后的辅佐下,把大清朝带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朕这一生跟孝庄太后相依为命,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也算对得住祖母……”皇帝最后没有用孝庄太后的尊称,而是用了祖母的称呼,柔则看在眼里,她没有见过孝庄太后,可是所听闻到的无一不是对孝庄太后的尊敬,她在想,是怎样一位传奇女子能辅佐三朝明君,能得到世人的称赞?
皇帝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顿时有了兴趣,“朕给你讲一讲孝庄太后的事情吧!”
柔则诧异了宜修,然后点点头,“好。”
“孝庄太后原本是蒙古科尔沁草原大汉的嫡女,她出生的那一天,朕的曾祖父,也就是努尔哈赤平定了大金的首都,带来了吉兆,所以亲自为她赐名叫玉儿,象征着吉祥和尊贵,她本该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却爱上朕的祖父,她帮助祖父夺得皇位,多次为我大清出谋划策,所以很得祖父的宠爱,但同时朕的皇叔爷爷多尔衮也爱上了祖母,祖母一心为大清的荣耀和自己的使命,不敢接受多尔衮的爱,后来祖母才知道,祖父真正爱的不是她,而是她庶出的姐姐海兰珠,祖父对她只是利用,只是当做一个吉祥之物来稳固江山,海兰珠是祖父的心头肉,她的儿子死后祖父把账算到祖母头上,更在祖母生下先帝后让他们母子分离了十几年,祖母终日以泪洗面,直到祖父驾崩之前才把先帝送还给祖母,祖母一心教导先帝,没想到先帝怀疑祖母与多尔衮私情害死了他,更为了一个董鄂妃之死出家为僧,祖母痛心欲绝,当时朕只有六岁,祖母扶持朕登上了这个位置,一心辅佐,呕心沥血,事事亲为,朕的额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妃子,朕大多数时间都是与祖母相处,直到朕二十八岁,祖母离世,朕为她修造了最大最豪华的陵园,与多尔衮合葬,圆了她与多尔衮一生的梦。”
皇帝娓娓道来,眼眶泛着晶莹的光,孝庄太后离世之前,她把她这一生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了皇帝听,告诉他一定要做一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百姓,更对得起自己爱的人的帝王,太难了,祖母,真的太难了,朕这一生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却对不起自己爱的人,身为帝王,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之事,朕只有把您这个期望交代给后人了。
柔则听得百感交集,不由得为孝庄太后伟大无私的精神所折服,更敬佩她为了江山社稷放弃了自己的爱情,下意识道,“孝庄太后一生为国为民,儿臣很是佩服。”
皇帝微笑,“大清朝开国以来,孝庄太后是唯一得到三朝大臣甚至天下百姓尊重的人,朕不要求你能像她那样为国为民,只需要你做一个能对得起自己身份地位的人。”
仿佛交代后事一般,皇帝把所有的话都告诉柔则了,柔则有些不解,她只是皇家的一个儿媳妇,皇帝不给德妃交代,更不给胤禛交代,为何要告诉她?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帝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慢悠悠地开口,“德妃一心想老十四做皇帝,朕知道她盘算着什么,但是都是她的亲生儿子,老十四与老八同流合污,不够光明磊落,而朕也不想让老四陷入水深火热里,如若今日从乾清宫走出去的人是老四,那他就不够清白去对抗别人。刚才朕还在纳闷该怎么办,你却闯进来了,所以注定了是你。”
柔则看皇帝越来越虚弱的样子,不禁开口,“皇阿玛,您休息一会吧,这件事日后再说也不迟。”
皇帝摆摆手,“没多少时间了。”然后拿过一旁魏公公手里托盘里的明黄色诏书,接着对柔则说道,“你跪下。”
柔则明白皇帝的意思,恭敬地双膝跪地,她看着皇帝摊开诏书,拿出玉玺印在上面,交给魏公公,魏公公会意读起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身后,传位于四阿哥胤禛,福晋乌拉那拉氏为中宫皇后,不得废后。钦此!”
柔则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总算明白了皇帝的真正意思,她是史无前例的例子在皇帝的遗诏上永不废后的一位,皇帝更是为了保全她,保全整个皇族的荣耀,她接过魏公公手里的遗诏,恭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说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懿旨,定用一生辅佐四阿哥治理天下。”
皇帝淡淡地舒了一口气,“朕已经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柔则,你扶朕去休息吧。”柔则连忙起身,却从魏公公捕捉到一丝不安的神色,她隐约猜到了什么,想让他去请胤禛,但一想到皇帝刚才所说的话,她只好把话咽下去,扶着体力越来越弱的皇帝走向了乾清宫的寝殿。
胤禛已经在宫门口等得不耐烦了,早已过了一个时辰,宫人都不知道乾清宫内发生了什么,皇帝已经吩咐了不准任何人进去,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想了想便往乾清宫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只见到魏公公低着头站着,见到胤禛便行礼道,“王爷吉祥,皇上吩咐了不准任何人进去。”
见乾清宫大门紧闭,胤禛问道,“柔则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四福晋没事。”魏公公回答道,“皇上有要事与四福晋商谈,还请王爷稍后片刻。”
胤禛稍微宽下心,随后问道,“本王不能进去吗?”
魏公公面容有些悲伤,叹了口气,最终无奈地道,“王爷,皇上是在向福晋交代后事啊!”
“你说什么?!”胤禛不可置信看着魏公公。
魏公公跪下说道,“太医昨日秘密来诊,皇上恐怕熬不过今日了,此刻福晋正在伺候皇上,福晋代表着您,王爷不要太过心急,皇上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但求王爷不要贸然闯进!”
胤禛身体重重地震了一下,顷刻间脑袋一片空白,随即情不自禁地跪下,眼睛顿时被泪水模糊,他明白皇帝为何不让他在身边陪伴,只有这样,他才没有被世人诬陷和诟病的嫌疑,也会在老八他们抗旨不尊的时候有足够的清白证明皇帝的死与他无关,世人才会尊拥他!
他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就一直跪在乾清宫门口,魏公公看着胤禛虔诚恭敬地模样,老泪纵横,心道:皇上!您果然没有选错人,您可以安安稳稳地离开了。
寝殿内,柔则坐在皇帝的床榻边,皇帝保持着最后的精力,虚弱的开口,“柔则,朕想起年轻的时候与赫舍里皇后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她比你现在好看多了……”
“……”柔则心里泛酸,没有说话。
皇帝继续自言自语,“你跟她长得很像,看到你就仿佛她还活着……”
“……你是朕的儿媳妇,也是大清未来的皇后,朕很放心……”
“柔则,你答应朕的事千万不能忘了……”
“老四是不是来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皇帝指了指一旁的柜子,柔则取过来,皇帝打开,里面是皇后的印章和宝册,还有一块凤玉,“这些东西朕就交付给你了,明日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皇帝叹了一口气,“朕十几个儿子中没有一个让朕省心,只有老四,别心软,别顾念手足之情,朕不想历史再重演了……”
柔则接过那个沉重的盒子,起身跪下,“儿臣遵旨。”然后磕了三个头,把头重重地埋在地上,眼泪毫无知觉的淌在地上,浸湿了地板。
良久,柔则缓缓抬起头,皇帝的一只手搭在床榻上,早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
乾清宫的大门终于开了,柔则平静地走出来,胤禛立马起身,抓着她问道,“皇阿玛怎么样了?”柔则抬起头,看到胤禛焦急的面容,心里悬着的石头奇迹地落下了,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这才回过神来,“皇阿玛,驾崩了。”
所有人立刻冲了进去,魏公公尖锐而悲痛的声音传遍皇宫,“皇上驾崩!”
德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为吃惊,急忙往乾清宫赶,所有人都赶往乾清宫,整个皇宫顿时陷入了一片紧张和悲痛。
德妃一定要进去见皇帝最后一面,柔则站在门口淡淡地道,“额娘,皇阿玛交代了,他只想安静地走,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德妃看着她,想起今日柔则来求她,她也不想宜修死,就答应柔则胤禛离开后就去劝劝皇帝,没想到皇帝把病情瞒得这么深,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竟然驾崩了。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不禁问道,“柔则,皇上驾崩之前是谁在身边?”
柔则恭顺地回答,“是儿臣。”
德妃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你可别糊弄额娘!”
柔则笑道,“额娘是王爷的亲额娘,更是尊贵的德妃娘娘,儿臣怎么敢骗您?的的确确是儿臣在皇阿玛身边伺候的,四阿哥是刚刚才赶到。”
德妃眯起眼睛,皇帝死前竟不召见她,也不召见儿子们,居然召见柔则这个外人?他到底要干嘛!难道,他真打算把皇位传给老四?想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有几分冷漠,“你既然在伺候皇上,那遗诏呢?”
柔则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额娘,儿臣只是女流之辈,皇阿玛怎么可能把遗诏交给我?”
“那遗诏到底在哪里,皇上召见你肯定会告诉你些眉目的,你别跟额娘打哑谜!”德妃有些着急,绝对不能让老四做皇帝,不然她跟隆科多绝没有好日子过。
柔则看了一眼前后忙碌的胤禛,便笑道,“额娘何必心急,等诸位大臣到齐了,自会宣告遗诏。”这个时候王公大臣和阿哥们陆续赶到乾清宫,众人皆是一身素服,皇宫上下早已布置成了国丧的布景。
乾清宫内,八阿哥胤禩领着十阿哥、十四阿哥及众位大臣站在左边,右边是四阿哥、十三阿哥领着众位大臣,两边对峙着,先帝唯一的正妃德妃娘娘坐在龙椅的一旁,看着胤禛平静的面容,再看看八阿哥有些自信的面容,缓缓开口,“先帝驾崩,本宫悲痛欲绝,但也不得不顾全大局,现下要求诸位大臣推选出一位皇子继承大统,延绵我大清江山!”
八阿哥胤禩与十四阿哥胤祯对视了一眼,胤祯迈出一步,“儿臣认为,八阿哥品行端正,文武双全,且皇阿玛生前也最重视他,因此八阿哥最适合继承大统。”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大臣们接连跪下拥护胤禩。
德妃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胤禛,心里有些不安,老四为何这般沉得住气,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在遗诏出现之前,只要成功拥护了老八或者老十四坐上皇位,一切都成定局,到时候不管是谁拿出遗诏都可以说是伪造的,再治他一个假传遗诏之罪。
胤禛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十四弟,你说这样的话置皇阿玛的颜面何存?皇阿玛尸骨未寒,谁给你的胆子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胤祯心下有些不安定,毕竟他没有亲口听皇帝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此刻他没有退路,只道,“四哥,皇阿玛生前是如何看重八哥的你不是不知道,早已是默认了八哥做太子的,如今只是秉承皇阿玛的遗愿,难不成你要违抗皇阿玛的意思?!”
十三阿哥胤祥微笑道,“十四弟,万事不要太过着急,等看到皇阿玛的遗诏再拥护八哥也不迟啊!”
胤禩不知道皇帝驾崩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认为皇帝一定把遗诏交给了德妃,便向德妃递了个眼神,但德妃只是对他摇了摇头,胤禩立刻明白过来,皇阿玛怎么会没把遗诏交给德妃!那到底给了谁!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胤禛,见对方一脸平静,没有与他争论许多的意思,心下一着急,便道,“皇阿玛是急症,或许还没来得及准备遗诏,依本王看还是遵从皇阿玛的意思吧,四哥你这样僵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胤禛冷笑一声,径自走到中间,“谁说没有遗诏!”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诏书,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胤禛手里的诏书,仿佛要把它吃掉。
“本王真是替先帝感到心寒,丧期未过,你们就准备拥护老八做皇帝,简直不知孝为何物,既然你们要看遗诏,本王就让你们好好地看清楚!”他强大的气势压住了在场所有的大臣,十三阿哥胤祥在一旁看着胤禛有一种君威天下的气势,不禁心里为他叫好。
德妃、胤禩和胤祯这下着实被吓了一跳,胤禩没想到遗诏竟在他身上,真是失策,皇阿玛,您真是瞒着所有人,好,实在是太好了!
胤禛掀开诏书,所有人一并跪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身后,传位于四阿哥胤禛,福晋乌拉那拉氏为中宫皇后,不得废后。钦此!”胤祯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大厅每个角落,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直到他念完,胤禩一把夺过诏书,看着先帝的笔迹,以及那夺目的玉玺印章,脑袋轰的一声全是空白,不由得后退两步,说不出话来。
胤禩此刻心中全是怒火,皇阿玛,您千方百计培养我,骗了所有人,您是在拿儿臣当挡箭牌,为四哥除掉所有的障碍,害得儿臣以为您是中意我的!您的用心才狠毒,没想到,真真是没想到!
“哈哈哈哈!”胤禩仰天大笑,拔出自己随身所带的匕首冲到德妃身旁,匕首锋利的刀刃对着她的脖子,濒临疯狂地对着胤禛说,“我知道你不可能放过我,我不能死,也不想死,你放了我!”
众人没想到胤禩竟敢做出这种事,胤禛平静地看着德妃,她在向自己求救,她悲痛绝望的表情在告诉他:救我!胤禛冷漠地看着胤禩,“老八,我给过你机会,你现在持着匕首要杀德妃,你觉得你会安全地走出乾清宫吗?”
胤禩冷笑,“四哥,你现在就是皇帝了,还有谁敢不听你的话,但是你确定置你额娘的性命于不顾吗!你竟这般冷血?”
身后的大臣们都在劝胤禩,“八阿哥,赶快住手,别一错再错了。”
“是啊八阿哥,伤害德妃娘娘可是死罪呀!”
“八阿哥,现在住手还来得及,四阿哥是不会杀你的!”
“……”
胤禩看着众臣焦虑的看着自己,之前跟随他的大臣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为他说,绝望了闭了闭眼,随后看向德妃,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德妃娘娘,您会保证四哥放过我吗?”
德妃被吓得不轻,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用匕首指着脖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此刻的胤禩让她觉得害怕,她甚至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说着玩的。可是她是先帝的嫔妃,绝不能被一个晚辈吓唬住,她压抑住心底的恐惧,冷笑一声,“挟持先帝嫔妃,你真是胆大妄为,你以为今天你能顺利走出乾清宫吗!”
胤禩笑了笑,“反正都是死,拉一个德妃娘娘垫背,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先帝尸骨未寒,你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真是枉费我平日支持你,对你的信任!”德妃狠狠地开口。
胤禩准备反驳德妃的话,却见胤禛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顿时脸色全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胤禛,他刚才还纳闷为何胤禛一点都不担心德妃的死活,没想到竟留有后手。
胤禛冷冰冰地开口,“老八,你确定要一意孤行吗!”
胤禛手上拿的是八福晋随身携带的玉牌,那是他与八福晋成亲时赠与的信物,两人约定此生非死不得把玉佩交于第三人手中,大家都知道八王爷深爱福晋,没想到胤禛竟用八福晋要挟他!
“你把福晋怎么样了!”胤禩急冲冲地问。
胤禛皮笑肉不笑,“德妃与八福晋,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现在你要挟着德妃,本宫捉拿了你的福晋,算起来还是本王吃亏。”
“你到底想怎么样!?”胤禩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胤禛一步一步走向他,眉目之间全是杀气,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很爱福晋吗?现在她在本王手里,江山还是美人,你自己选择。”
胤禩回忆起今天离开王府前,八福晋郭络罗知夏含着眼泪痛心疾首地对他说,“王爷,求求您放弃吧,王爷之尊有什么不好,何苦要与四哥斗得头破血流,任由他们去吧!”
胤禩只是觉得她不懂,他温和地唤着她的闺名,“知夏,皇阿玛生前就十分器重我,我只是去承接皇阿玛的遗愿而已,你放心,你会是将来唯一的皇后!”
八福晋是和硕额驸名尚之女,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她与胤禩青梅竹马,十分恩爱,听到胤禩这样说,她痛苦地摇摇头,“如果皇阿玛真打算传位给你,那最后一刻陪伴圣驾的就不是四福晋了呀!”
他还是执迷不悟,全然不顾八福晋的哀声劝阻。
……
如今得知福晋在胤禛手里,再看着朝堂下跪着的大臣,最终妥协,唯唯诺诺地问道,“四哥,你答应不杀我吗?”
胤禛心里冷笑,对他道,“你下来,本王答应不杀你。”
胤禩这才放开德妃,她被吓得腿已经软了,整个人摊坐在地上,胤禩扔掉手里的匕首,朝胤禛跪下,道,“多谢皇兄不杀之恩。”
胤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漠,胤禩被盯得有些不安,胤禛这才缓缓开口,“不杀你,并不代表不惩罚你,从今日起,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割除黄带子,削掉爵位与宗籍,不再是皇室的血脉。八阿哥取名阿其那,与老十四终生囚禁宗人府。至于八福晋……”
说着他看了一眼胤禩,果然见胤禩面容惨白地看着自己,卑微地开口,“四哥,求你放过她……”
他死了不要紧,但是他的儿子不能没有额娘。
此刻的胤禛在所有人看来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毫无感情,胤禩听到胤禛的声音如同一把见到深深地刺进他的胸膛。
“八福晋,挫骨扬灰。”
胤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顿时觉得五脏六腑揪成一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倒在地上,十四阿哥胤祯连忙扑过来跪在胤禛脚下,痛哭道,“四哥,四哥不要,我是你的亲弟弟,求你放过我!”
胤禛轻蔑地瞧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从你跟随老八开始的那天起,你我就断了手足之情。禁卫军!”他大声吼道。
此刻禁军已经冲进来包围了整个乾清宫,首领恭敬地朝胤禛道,“四阿哥!”
胤禛淡淡地说道,“把他们两个拉去宗人府,没有我的吩咐终生不得出来。”禁卫军领命,几个几个地架着八阿哥和十四阿哥离开了乾清宫 ……
年羹尧见势跪下,声音响彻乾清宫,“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大臣全都跪下来,高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俯视着跪着的人,淡淡地笑了。
……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胤禛登基,改国号为雍正,尊德妃为太后,移居寿康宫,封乌拉那拉柔则为皇后,居长春宫。齐月宾为端妃,居延庆殿,年世兰为华妃,居翊坤宫,乌拉那拉宜修为谨妃,居景仁宫。
一个月前,先帝国丧完毕,柔则才把宜修从地牢里放出来,她在里面带了整整八天,当时在地牢门口见到宜修的时候柔则吓了一跳,她全身破烂发臭,头发全是蜘蛛网,一张脸沾满了脏泥,地牢潮湿,她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吃,一下子人都瘦了好多,不过还好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在她再三恳求下,皇帝答应封宜修一个妃位,算是给乌拉那拉家族一个交代,赐封号谨,意思就是要宜修谨言慎行,不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则柔则这个皇后也帮不了她。
她们三个是从王府出来的,柔则定然会安排她们住最好的宫殿,哪怕是没有子嗣的年世兰也居妃位,跟随她们一起进宫的,还有镇远大将军之女佟佳氏,封为齐妃,居披香殿;
礼部尚书之女女富察氏,赐富察贵人,居延禧宫;早些时日柔则就在佟佳氏与富察氏之间周旋了很久,犹豫到底要封谁为妃,后来太后提到镇远将军在战场上英勇奋战,是保家卫国的栋梁,应立佟佳氏为妃,而柔则却以为,这样以家世而得封妃的妃嫔已有一个年世兰,再多了就不好了,应当平分春色,但太后执意,她也没有办法。
这日,嫔妃们来长春宫向柔则请安,按照尊卑顺序,最前面的位子是该宜修和端妃坐,再是华妃,再是齐妃,最后是富察贵人。
柔则穿着朱紫色丝绸绣凤凰长裙,裙摆轻泻,头戴九尾凤钗,美丽华贵,她打量着座下的几位女子,宜修穿着淡蓝色绣芍药花长裙,她比以前更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美则美矣,却没有生气,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表情,柔则倒不在意她这些。
端妃和华妃都都穿着新做的衣服,都是以翠兰花瓣绣成的长裙,翡翠碧绿,很适合她们,端妃头上戴着简单的流苏发髻,而华妃戴着皇帝新赐的八宝步摇,走起路来玲玲作响。
齐妃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但是她身上有一种恬静美好的气质,斯斯文文的,也不太爱说话,富察贵人同样打扮朴素,穿着鹅黄色绣金边长裙,衬得她娇小可人。
柔则看着她们穿着素净,便苦笑道,“你们倒是挺会为本宫节省的,一个个的都穿得这么简洁,待会皇上看了该不高兴了。”
端妃笑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只是嫔妾已经不复年轻时候了,哪能学刚进宫的妹妹们穿得花枝招展,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是啊,娘娘,瞧这后宫人烟单薄的,恐怕皇上要多封几位妹妹进来才算热闹,臣妾们这是在为皇上节省银子呢!”一旁的华妃调侃道。
柔则微笑道,“如今皇上刚登基,处理朝政繁忙,暂时不会选秀,各位妹妹更是要悉心伺候好皇上。”
众人一一回应,柔则捕捉道座下的宜修不以为然的表情,便开口,“谨妃,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宜修表情淡然,她丝毫不畏惧柔则的地位,经过了上次被关了八天,那八天简直是生不如死,为什么不让她直接死了!姐姐,原是我对不住你,如今没有什么能让我顾及的了。
“嫔妾只是感慨岁月流逝,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不知道再过些年新人进宫了,皇上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我们这些人呢。”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全变,富察贵人和齐妃暗暗观察柔则的神色,只见她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不快,“若是不老岂不是成妖怪了?后宫的女子从来都不是以美貌取得皇上的宠爱,这一点你们都要记住,不管将来有多少美丽的女子进宫,你们都是宫里有资历的人,要以德服人,否则再倾城倾国也是蛇蝎美人,本宫是断断不能容这样的女子留在后宫的,你们明白吗?”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嫔妾等铭记在心。”众人齐声回答,宜修偏偏又说,“皇上一时兴起也是有的,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出现一个女子占据了皇上的心,给她更高的地位,怎么办呢?”
柔则见宜修始终针对自己,便有些严肃道,“谨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宜修似笑非笑地道,“嫔妾只是提醒皇后,您知道的,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年世兰嘴角浮起一丝嘲讽,她虽后入王府,但对她们两姐妹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宜修是谁给她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地冒犯皇后,亏得皇后大度一直没有与她计较,她竟瞪鼻子上眼到如此地步,这下看她怎么收场。
端妃则一脸平静,她很清楚皇后是不会对宜修怎么样的,从她之前拼死进宫求先帝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甚至觉得,不管宜修今后犯了什么错柔则都不会处死她,她开始有些慌乱,宜修一天不死,她一天都没办法释怀,更没有颜面去见自己死去的孩子。
于是她开口,“谨妃,皇后始终是皇后,你不记得先帝遗诏的内容了吗?”
听到端妃这样说,宜修眼中拂过一丝恨意,随后道,“当然记得,只是姐姐。”她看着柔则,哀伤地道,“名分在你心中重要吗?”
柔则心里荡漾起一丝波澜,她想要胤禛的爱和皇后的名,这两者她一定都要拥有,胤禛答应过她,一生都会爱她的,想到这里,她放宽心,神色冷漠,“谨妃以下犯上,罚在景仁宫关禁闭一个月,静思己过。”
宜修冷笑,站起身来,“皇后,妹妹只是提醒你,千万别走妹妹的路。”
“关半年!”柔则接着冷冷地道。
富察贵人与齐妃对视了一眼,暗自佩服这位皇后,她以为亲姐妹不和只是暗地里的,没想到宜修竟敢正大光明地冒犯皇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平日里皇后都是温柔和蔼的对待每个人,不想竟有如此冷漠的一面,简直判若两人。
端妃笑了笑,不忘火上浇油,“谨妃,你可别再冒犯皇后娘娘了,纵然是亲姐妹你也要分得清尊卑。”
一句分得清尊卑深深刺痛了宜修的心,她突然笑了,朝柔则行了一个礼,“皇后要关嫔妾禁闭,嫔妾无话可说,希望多年以后还能看到信心百倍的姐姐!”说完甩绣离开。
年世兰这才开口,“皇后娘娘,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谨妃说的都是胡话。”
柔则陷入沉思,没有听清年世兰说的话,年世兰见柔则没有回答,看了一眼端妃,端妃点点头,起身道,“皇后娘娘?”
柔则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端妃笑道,“时候不早了,嫔妾等先告退了,皇后您歇息会吧。”
柔则摆摆手,“去吧。”时隔多年,她突然想到当初自己是如何取代宜修的位子,那个时候的她对宜修的内疚之心只有三分,时间久了就变成理所当然了,她不明白庶出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胤禛,如何能做至高无上的国母,先帝都不让宜修做,她只不过是把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拿过来而已,又有什么错?!
没有人能取代她今日的地位,她是最尊贵的皇后娘娘,先帝说过不废后,她这一生都会是皇后,皇上说过会永远爱她,君无戏言,宜修的话一定不会变为现实,一定不会……
一旁的容止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开口道,“主子,您怎么了?”
柔则突然冷冷地盯着她,容止立马跪下,“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
柔则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便温和地道,“不怪你,起来把。”容止小心翼翼地起身,自从主子做了皇后之后很容易发脾气,起初在王府的时候那样的温柔大度,侧福晋杀死了她的孩子也只被关了八天,现在一句话冒犯了居然关半年的禁闭,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开始惧怕起眼前这个越来越猜不透的皇后。
皇帝身边的苏公公过来禀报,皇帝请皇后去养心殿用午膳,柔则原本纠结的心奇迹般地抚平了,皇上果然还是最心疼她的,齐妃进宫一个月,当天见过皇帝一次,此后再没见过,富察贵人见过皇帝两次,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后那里,再是华妃,谨妃和端妃几乎是不闻不见,所有的嫔妃都不如她受宠,皇后终归是皇后,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她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容止,走吧。”
容止小心翼翼地扶着柔则往养心殿走去,皇帝已经在等候了,柔则行了个礼,“皇上万福。”
皇帝朝她招招手,“等了你一会了。”
柔则端庄地走过去座下,看着桌上精致丰富的菜肴,三鲜肥鸡、燕窝鸭条、金丝酥雀、凤尾鱼翅、元宝乳鸽、佛手金卷、奶汁鱼片等主菜,以及合意饼、红豆膳粥、金丝烧麦等点心,这些都是柔则素来爱吃的菜,看似简单做法却很复杂,皇帝对她笑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近日朕忙于国事,好多天没见你了。”
柔则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心里十分感动,便道,“四郎国事繁重,还记得臣妾爱吃的菜,臣妾已经很知足了。”
皇帝拉着她的手,“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更是后宫之主,朕会爱你,尊敬你,朕十分幸运有如此德高望重的妻子,朕还要谢谢你。”
柔则一颗心洋溢着幸福,却没有在脸上过多表现出来,微笑地道,“为四郎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菜,突然皇帝开口,“柔则,朕一直想问你……”
柔则停下筷子,温和地道,“怎么了?”
皇帝犹豫了一下,柔则觉着有些不对劲,随后听到他说,“先帝驾崩前为何要你陪在左右?”
柔则觉得头皮有些紧绷,隐隐发麻,脑袋里不停地搜索当时在乾清宫的场景,先帝召见她最大的缘由是因为她与赫舍里皇后相似,后来柔则也告诉过他,先帝是因为不想让他陷入僵局才让召见的柔则,可皇帝明显不信,也难怪,她只是皇家的一个儿媳妇,按尊卑长幼也应该召见德妃,再或者是值得信赖的大臣,柔则很快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笑道,“当时事从权宜,先帝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召见其他人!”
胤禛从前从未细想过这件事,昨日偶然在皇额娘宫中见到赫舍里皇后的画像,正是当日挂在乾清宫的那幅画,皇帝儿时见过赫舍里皇后,但是由于太小,记忆早已模糊,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赫舍里皇后比如今的柔则、年世兰都要美,依稀之中,他从画像的神韵里看到了柔则的身影,聪明如他,猜测了到了先帝驾崩前召见她的真正原因,这一点让皇帝十分不悦,即便他知道先帝对柔则没有任何想法,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笑,倘若日后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那他这个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在!
如今见柔则不肯说实话,便道,“那么皇后,先帝到底对你说了些什么?”
柔则连忙跪下,她不知道皇额娘到底对皇帝说了些什么,竟然第一次让皇帝如此怀疑她,她不敢多想其他的,跪在地上低着头谦卑地道,“皇上明鉴,先帝只是拟了一道遗诏交给臣妾,让臣妾转交给皇上,其余的什么也没交代。”
柔则咬死了牙关,她绝不能承认,否则她日后在皇帝面前如何立足自己的尊严?而在皇帝看来,如果柔则承认了,他只会认为是先帝自己的问题,但是此刻柔则却不坦白,倒像是刻意在逃避什么。
皇帝更不悦,突然苏公公走进来,见着这诡异的一幕,原本帝后该坐在一起用膳,怎么皇后娘娘跪在地上!
他不敢多问,连忙朝皇帝和柔则行了个礼,微微地道,“皇上,皇后,奴才有要事禀告。”
皇帝皱眉,“什么事。”
这气氛太奇怪了,他要禀告的原本是喜事,此刻苏公公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不笑了,只得保持自己平淡的笑容,“回皇上,翊坤宫的宫女来报,华妃已有身孕一个月。”
柔则心里荡漾起波澜,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皇帝这才淡淡地开口,“朕知道了,朕还有话要与皇后说,禀告了皇额娘没有?”
苏公公道,“奴才这就去。”苏公公连忙溜出养心殿。
柔则觉得自己太敏感了,皇帝竟对华妃有孕一点都不高兴,可转念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从小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年轻,虽然自小身在闺阁里,却也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了许多国家政治之事,此刻却也不敢问出口。
皇帝继续看着她,“柔则,你是朕的皇后,是国母,朕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柔则心里抖了一下,瞧着胤禛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是认真,没有怀疑或者讽刺,或许是她顾虑太多了,皇帝这样问她只是站在夫君的角度,他们是夫妻,就应该坦诚相待不是吗?犹豫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把当日在乾清宫的一切都告诉了皇帝。
柔则皱着眉,看着皇帝,“皇上,先帝只是想最后一刻在臣妾身上找回赫舍里皇后的影子,请皇上明鉴!”
皇帝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柔则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今日在寿康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指着偏厅挂着的那幅画像问,“皇帝,你知道这幅画是谁吗?”
皇帝差点要说是柔则了,但是仔细一看,画中的女子比柔则更倾国倾城,眉目间略带着贵气,身上穿着玲珑百鸟朝凤袍,眼角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泪痣,画中的女子比柔则美貌太多,但却有七分与柔则相似,皇帝记得这件凤袍只有赫舍里皇后穿过,并一起葬入了园陵,他已然明白画中女子乃赫舍里皇后,接着太后继续说,“哀家知道你已有了答案,先帝驾崩那日,乾清宫内就挂着这幅画,还好哀家及时把它收起来了。”
皇帝坐在太后一旁,没有瞧她,淡淡地道,“先帝深爱皇额娘,思念她也是应该的,太后为何要把皇额娘的画像收起来?”
太后眉心微皱,皇帝当着她的面唤赫舍里皇后为皇额娘,却唤她为太后,对她这个亲生母亲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心头一愤怒,便道,“先帝为何召见柔则,恐怕与这幅画有脱不开的干系!”
皇帝本就不大与太后亲近,太后这样说皇帝更是不愉快,便道,“皇额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你的皇后与赫舍里皇后如此相似,你看出来了,难道先帝看不出来吗?先帝不召见哀家,不召见你,更不召见其他德高望重的老臣交与遗诏,却召见自己的儿媳妇,你却这般不知轻重!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在!”
先帝驾崩那日,柔则当众顶撞太后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皇帝也知情,但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太后竟然逼得这样紧,且今日这样疾言厉色地向自己说这件事,恐怕知道的人也不少,太后啊太后,您可真是真的好额娘!
皇帝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不会因为太后说几句话就定柔则的罪,更何况柔则是没有罪的,他起身,冷冰冰地开口,“皇额娘,您早些歇息吧,朕自会处理,如果今日再听到宫里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全部处死!”说完甩手离开。
太后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怎么忘了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在她面前谦卑恭顺的四王爷了,他是皇帝,一国之君,生身母亲又如何,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个老四一向不是省油的灯,从前他是王爷的时候,她是德妃,他不得不在她面前恭顺孝敬,但明里暗里跟自己作对,还害得亲弟弟终生囚禁宗人府,更教唆柔则当面与她作对,如今更是不把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在她看来,皇帝就是一个不知亲情手足的冷血动物,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
皇帝收回思绪,扶起柔则,“朕不是不信你,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止朕,你要交代的也不是朕。”
柔则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接着道,“皇上,臣妾并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件事的流言蜚语,皇上大可放心。”
柔则的意思很明确,那个故意把这件事说得很严重的人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件事给她重重一击,但殊不知没有人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任何人都没有,只有那个人唱独角戏罢了。
皇帝思考了片刻,的确,他不该不信柔则,太后这样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并不打算再追究了。
皇帝正了正色,两人依旧和睦地用完了这顿午膳。
午后,柔则带着容止去了翊坤宫。
早已有太后和皇帝的赏赐堆满了翊坤宫,柔则在门口遇见了端妃,端妃朝她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万福,娘娘也来看望华妃?”
“皇上和太后的赏赐都送来了,本宫可不能落后。”柔则笑道。
端妃微笑,带了几分欣然,“如今年羹尧是皇上的肱股之臣,为我大清出生入死,他的妹妹自然也会得到无上的恩宠,如今怀了身孕,皇后娘娘可要好好的照顾她的龙胎呀。”
“当然,本宫自然会好好照拂她。”柔则淡淡地说道。
端妃笑了笑,“娘娘,您先请。”柔则和端妃一同走进去,华妃正在软塌上坐着喝茶,见着她们立刻起身行礼,“不知皇后和姐姐到来,还请恕罪。”
“你有身孕,不必多礼,起来吧。”柔则示意容止扶着她,随后坐到主位上,端妃和华妃也一同坐在侧方,接着端妃道,“妹妹可是好福气呀,一定好好好养着龙胎才行。”
华妃不好意思的笑道,“全靠皇上眷顾,妹妹才有幸怀上龙裔。”
“太医诊断了身体怎么样?”柔则关切温和地问道。
“娘娘关怀,一切都很好。”华妃笑着回答,一旁的端妃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本来可以有两个兄长的,华妃,你一定要好好养胎,景仁宫你可千万别靠近!”
华妃愣了一下,看了柔则一眼,柔则脸色没有什么变化,端妃在这个时候提起往事,也是皇后的伤心事,胆子朕是大,幸好皇后不曾怪罪,于是谦卑地道,“姐姐说哪里的话,同是后宫嫔妃哪有不见的道理,这是皇宫,不是王府,谨妃现下还在禁足,哪来这么大胆子。”
柔则没想到两人已经开始防着谨妃了,片刻才慢慢开口,“谨妃在本宫眼皮底下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她始终资历在你之上,你见着她都要尊称一声‘姐姐’,别乱了尊卑才好!”
“嫔妾明白。”华妃一向都是依附着皇后的,惹毛了皇后可没她好日子过,她虽然胆大,却也见识过皇后的手段,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接着柔则对端妃开口,“皇上国事繁忙,抽不开身每日都来探望,本宫也要料理后宫大小事务,你就代替本宫和皇上经常来陪华妃,缺什么少什么就跟本宫说。”
端妃没想到皇后竟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自己,她与华妃本无恩怨,可她的资历本就比华妃老,且两人又是同一位分,为何一定要她来照顾华妃!
端妃十分不悦,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温和地道,“皇后娘娘,嫔妾自己都未生养过,只怕会照顾不周,影响了妹妹养胎,嫔妾怎么担待得起!”
柔则就知道她会拒绝,于是道,“哪需要你亲自照顾,经常来陪她说说话解闷就是了。”
说话解闷?说得那么好听,她要是答应下来了,恐怕华妃以后有什么三场两短全都要赖在她的头上。
华妃也不明白为何皇后执意要让端妃作陪,但她不敢多问什么,眼瞧着端妃不愿意,便道,“皇后娘娘,嫔妾有一大堆宫女照料,没有问题的,何必劳烦端妃姐姐呢。”
柔则不说话,端妃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答应下来,“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定会尽力照顾华妃妹妹。”
柔则这才开口,她的声音温和动听,却带着几分威严,“好好照顾华妃,皇上和本宫会感谢你的。”
皇帝派了两个太医专门照料华妃的胎,太后时不时送来补品给华妃补身子,年世兰的荣宠一下子比过了宫里所有的嫔妃,尤其是新进宫的齐妃和富察贵人,皇后隔三差五的也要去问候一下,实在是史无前例的荣宠,任何女子在这样的恩宠下都会忘形,华妃甚至开始做母凭子贵的美梦,幻想着自己生下皇子就可以一跃龙门了。
短短一个月,她仗着自己的身孕横行霸道,皇帝多看了翊坤宫的宫女一眼她就命人悄悄打死那宫女,宫人们稍稍不如她的意都被重罚,轻则打二十大板,重则打发去辛者库做苦力,除了见到皇后勉强行个礼之外,其余嫔妃她一律不搭理,就连端妃她也开始不放在眼里。
这日众嫔妃在长春宫给皇后请安后,端妃走在前面,富察贵人和齐妃走在后面,齐妃快步走到端妃面前,有些不平地道,“端妃姐姐,华妃现下连给皇后请安都不来了,也太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吧!”
端妃笑道,“皇上都默许了,你这么愤愤不平做什么?”
富察贵人温柔地道,“端妃姐姐,齐妃姐姐只是觉得华妃她不过才两个月身孕,又不是快要临盆,没那么娇弱吧。”
端妃心里冷笑,齐妃回应,“是呀,左不过是与我们同位分的嫔妃,还不一定能生下皇子呢!”
端妃这才开口,“你如此不平,为何刚才不与皇后娘娘说,现在跟我说有什么用?”
“妹妹哪敢在皇后面前说这些,皇上与皇后明摆着放纵她,我说这些倒显得小家子气了……”齐妃悻悻地道。
端妃严肃地看着她,“宫里只有几位嫔妃,我依附着皇后娘娘,你与富察贵人是新人,有大把的机会,年世兰有身孕你自然碰不得她,至于景仁宫那位,从她一入宫就注定了此生的悲凉,往后还有这么多年,咱们慢慢走着看吧。”
齐妃听得糊里糊涂的,回到自己宫里仔细想了想,她虽是妃位,却也只是个名分,远远比不过端妃和有孕的华妃,只能与不受宠的谨妃平起平坐,谨妃?谨妃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毫不受宠的女子竟敢与她平起平坐,皇上皇后乃至太后都不曾过问她的死活,皇上更是一次都没宠幸过她,若不是皇后顾念姐妹之情,在后宫给她留个一席之地,就凭她也配?
想到这里,她多日积累起来的怨气与不平都怪罪到了宜修的身上,越想越觉得气愤,便冲去了景仁宫。
景仁宫十分安静,枝繁叶茂,没有过多繁华的装饰,却随处可见一片生机盎然,仿佛走进了春天,四处还种植着许多牡丹花,齐妃心里越发不平,她竟敢在院子里种植牡丹花!皇后可曾知道!
宜修虽然禁足,可宫里的吃穿用度没有任何改变,皇后吩咐了,禁足归禁足,绝不能亏待了谨妃。
齐妃恶狠狠地毁了好几株开得很美的牡丹,旁边扫地的宫女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来小声劝阻,“齐妃娘娘吉祥,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种植的牡丹花,您可别再摘了……”
齐妃闻言挑眉,随后道,“恬不知耻!”说完直奔寝殿,贴身宫女翠竹连忙跟上去,扫地的小宫女都来不及向宜修禀告,急忙跟上去。
齐妃看见宜修正坐在桌前用修剪着桌上的几株牡丹,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时更气了,走到她面前夺过她手里的剪刀,“想不到你竟如此清闲。”
宜修眼皮都没抬一下,面色没有任何改变,齐妃有一瞬间觉得宜修和皇后很相似,她们不说话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她有两分心虚,随即宫女小跑进来,直接跪在宜修面前,小心翼翼地道,“小主请恕罪,齐妃娘娘硬闯进来,奴婢实在拦不住!”
宜修这才抬起头,看着齐妃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她觉得特别好笑,这皇宫里居然也能容得下这么蠢的人,她看了小宫女一眼,“去数数本宫的牡丹少了几朵,回来禀告。”
小宫女应声后退下,她淡淡地道,“本宫清不清闲,碍着齐妃什么了么。”
齐妃不明白为何宜修会如此淡然,已经被关了一个月多了,不能出景仁宫,竟这般平静淡然,她越看她越不顺眼,便冷哼哼地道,“皇上不宠幸你,皇后也对你不理不睬,你还是皇后的亲妹妹呢,竟得到这般对待,从前相传你们姐妹情深,却也不过如此。”
“如果你是来挑拨本宫与皇后关系的,那么不好意思,你不会成功。”宜修一点都不想应付这种愚蠢的人,打断了她修剪花的心情,还来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齐妃见她丝毫不动容,继续说道,“谨妃,到底凭什么!”
这时宫女进来,低着头,支支吾吾地道,“小主……牡丹花……”她看了齐妃一眼,接着道,“少了四朵,是开得最好的那四朵。”
景仁宫的宫女只会在宜修面前唯唯诺诺,她们只会惧怕宜修,却不会怕其他妃嫔,尤其是这种无理取闹的,小宫女果然看见宜修脸色一变,眼里闪烁着愤怒,直愣愣地盯着齐妃,刚刚她只是应付齐妃跟她打太极,现在她是真的生气了。
齐妃被她这种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她进宫以来只见过宜修短短几次,每次她都不爱说话,唯一一次就是在长春宫顶撞皇后被禁足,她一直以为宜修是个好欺负的。
“你……你想怎么样!”齐妃装着胆子看着她,
宜修跟柔则骨子里都是极度残忍的人,身上都流淌着乌拉那拉氏的血液,发起狠来丝毫不给人喘气的机会,宜修冷笑,“这宫里所有的牡丹花都是先帝赏赐的,皇上和皇后都不能做主毁掉这些花,你愚蠢之极,简直不知死活!”
齐妃直接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宜修冰冷嘲讽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贸然闯进来本宫不与你计较,你在这无理取闹本宫也不怪罪,不要仗着你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就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损坏先帝御赐之物,你再长个脑袋也不够砍。”
齐妃听到最后一句直接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她只是看不惯宜修被禁足过得还这么好,看不惯那开得灿烂鲜艳的牡丹花,牡丹花是花王,她怎么配!但是没有人告诉她这些花是先帝御赐的,就连景仁宫的宫女刚刚都没有提醒她!
她顿时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出来。
宜修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她,“皇上怎么会封你这样的蠢货做嫔妃!简直丢尽皇家的颜面,你也算胆大,竟敢闯入景仁宫,本宫会禀告皇上留你全尸,你滚回去吧!”
宜修丝毫不留情面给齐妃,像赶一直苍蝇一样厌恶地对齐妃下逐客令,齐妃当然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她回过神来之后向宜修磕头请罪,“娘娘,嫔妾知道错了,求求您饶恕嫔妾,嫔妾知道错了……”
宜修冷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冰冷,“你自己闯下的祸还指望谁替你背黑锅?!这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你以为你瞒得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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