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当昏君也是要算绩效的13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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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暮春,轻寒薄暖。日祭过后,春雷乍响。
伴随着几场细雨,绿阴冉冉瞬间铺满了整个京畿。
月桥畔的万条新柳随风摇曳,镜儿胡同口的酒肆也摆上了新醅的米酒。曲折蜿蜒的巷子尽头——老树开花,春夜喜雨,更添落红满巷。
一双明黄色金线绣云纹银龙的靴子从一顶富丽豪奢的轿辇中走出,在宫人的搀扶下轻轻踏上这铺满桃花瓣的石板路。
常年晒不着太阳的阴巷子,墙壁上都带着柔软的青碧,青苔顺着墙根、青石板一路蔓延到巷底的老树。老树下有张倒塌的石桌,桌上停着几只小巧的黄鸟,正在叽叽喳喳。
安安静静的一条巷子里,能遥遥听见猎猎酒旗招展和远处朱雀大街上的喧闹。
明黄即正黄,取日光色意。偌大的京城、浩然天下,便也只有嗣宁帝一人可着这样正的明黄。摇曳的旌旗、等在巷口的仪仗,无不彰显着天威帝王。
顾念走得很慢,随行的官员也不敢往上,他们屏息垂首地跟在顾念身后。
任谁都看得出——年轻的皇帝陛下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东缉事厂厂公、京中四大秉笔之首的靳公公、靳始同是顾念身前的红人,极其信任的重臣竟有反心,就好像养了一条怎么也养不熟的狼,不仅没能旺宅添福,还被狠狠地反咬了一口。
实际上,查检靳氏官邸的,并非三司人马。
因张昶甫的供状一直没能找到切实的证据而顾念有心包庇,所以刑部、大理寺和经世局都不敢妄动,靳始同这些日子也都在东厂继续提督。
今日发现靳氏官邸中私藏有龙袍的,实为靳府上一个不知名的花匠。他不小心撞破后吓破了胆,也不知该向何人禀报,便误打误撞地报告给了京城巡防的官兵。
私藏龙袍罪责不小,巡防士兵不敢怠慢,连忙速报了刑部。刑部又层层上递,最终呈到了御书房——皇帝的案前。
据宫里伺候皇上的宫人说,那日皇帝陛下瞪着不知名的方向沉默良久,最后折断两支御笔、摔碎三只茶盏,甚至怒不可遏地没用晚膳。
次日,三司便知道了皇帝要亲审此案的消息。
镜儿胡同里一条深巷弯弯窄窄,曲折蜿蜒终于到了尽头。靳始同官邸森冷的院墙出现,白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绿得泛黑的爬山虎,素色黑瓦下,大门更显漆黑肃穆。
明光殿首领太监同几个大臣这才敢上前,推开了虚掩着的厚重木门——
此刻的靳府已布满了重兵,唯一的两个老仆和一个小童都被扣在了大厅,本就没有多少家具的几间房间,都被搜查了个彻底——翻到在地上的箱子,还有随意散落的书籍。
看得出来,靳始同平日里很少在这间官邸居住,厅堂内散落的书多半是前朝——书和年的旧著,而不少本该日用的器具上,都落满了厚重的灰。
三个仆役,其中跛足的老人是门房,看上去十分面善的妇人是府上的厨娘,而那个小童则是个哑巴,听门房老人说是靳始同收到身边的孤儿,只是做些洒扫烧水的杂项。
站在这间官邸的厅堂上,顾念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寒,一间间没有阳光的阴冷潮湿屋子,像是会吞噬人的怪物般在冲他张牙舞爪。
京城几个巡防的官兵这时候也跟在刑部尚书身后上前,他们伏地对顾念行了大礼,然后一五一十地将他们跟着那花匠过来发现龙袍的经历道出。
而那个花匠也被带上来跪倒在了顾念跟前儿——这人看上去倒老实憨厚,却因见着了皇帝和这么多的高官显得有些紧张。
他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低头说他是在靳始同书房里的一间密室里发现龙袍的,他被吓到以后慌乱之中就跑出去报了官军。
“你只是一介花匠,怎么随意进得主人的书房?”顾念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
“大、大人……喜欢花草,桌上总要点些绿意,只是大人的宅邸背阴,书房常年没有阳光,寻常花草难以养活,所以、所以小人总会隔几个月,便去书房换下那些长势不好的盆景。”
“喜欢花草?”顾念抿了抿嘴,有些无法想象靳始同爱怜花草的神色,他皱眉继续问道:“那密室的暗门又是如何打开的?书房来往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怎么旁的人就没发现——就独你一个发现了?”
花匠一颤,扯过袖子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诚惶诚恐地说道:“小、小人也只是凑巧……”
“呵——”顾念冷笑:“那还真是够巧。”
见皇帝陛下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跪在地上沉默,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发落。花匠更是吓得落水小鸡似得,不停地颤抖发怵。
“走吧——”顾念摇头,挥挥手道,“这位花匠先生,现在就要烦请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发现的暗室,和那件吓坏你的龙袍吧?”
“不、不,小、小人不敢!”花匠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然后又脸色惨白而慌乱地爬起来冲着顾念“咚咚”磕头:“皇、皇上,小人、小人真的只是一个花匠,什、什么也不知道啊——”
“什么也不知道?”顾念哼笑一声:“至少你知道去书房的路吧?”
看着顾念那张漂亮的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莫说是花匠,就连在场的不少官员都觉得后背发凉,一身明黄色的皇帝虽然在笑,可眼中藏了多少森寒,只消一眼就让人浑身发僵。
花匠偌大一个汉子,此刻已吓得哭出来,额头上鼓起一个大包,死活不敢带顾念前往书房。
看着这人的怂样,顾念嘴角抽了抽,心里的那些怀疑和揣测暂且放下,他叹气叫来刑部官员将此人带下暂且看管。
然后顾念便让巡防的几个官兵上前,带着他同一众官员去看那藏有“靳始同谋反证据”的暗门和密室。
绕过一片狼藉的前厅正堂,过一片荷塘后就行至了靳始同的书房。
诚如那花匠所言,这是一间背阴而没有阳光的黑屋子,紧紧地贴着京城北的城墙,房屋有两扇窗户正对荷塘。可眼下从荷塘望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去取灯来——!”
在首领太监的吆喝下,很快便有宫人送上了点燃的宫灯,由两个宫人提着在前,替顾念照明了脚下。而首领太监更是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靳始同书房的几个小灯盏。
书房内大多数的陈设并没有被移动,刑部的郎官明白维持原状的必要。而顾念也正好得了机会——看看在那些无人陪伴的冷夜中,靳始同到底是在个什么样的地方筹谋天下。
由于朝向不好的原因,一进书房就扑面而来一股阴冷的霉味儿。案几上,置放着几盆新添的花,中放一沓泛黄的白纸,而旁边的砚台、墨盒已干。
一如顾念初入靳氏官邸所感知的那样——靳始同不常待在这间宅邸,厅堂内日用的茶盏碗筷都已经落灰结网,而这书房墨盒里的几块墨条更是龟裂结痂。
一个人若真有心谋反,甚至制好了龙袍抑郁登基称王,怎会将自己的春秋大梦放到一个自己平日里去都不会去的地方?
顾念抿了抿嘴,疑团越来越多,可惜怀疑做不了呈堂证供。
所以,他只能暂且保持沉默。
几个烛台倾斜在地上,凳子被撞翻。凳子后的书架上有一个可以旋转的暗门,门口便是那间密室。密室的里黑洞洞一片,站在门口只能看见一级级往下的台阶。
“陛下还是在此等候罢,让臣等先下去查探一番。”禁军们怕密室有诈,不敢让顾念冒险打头阵,却又被顾念拒绝。
“朕说过——朕要亲查此案,无论密室里有什么,朕都要亲眼去看一看。”说着,也不管旁人阻拦,顾念一把夺过宫人手上的宫灯,便抢先一步下了台阶。
慌乱的臣子们纷纷跟在顾念身后涌入密室,却发现这间密室根本不深也不够大。
从暗门的台阶往下,不过十级台阶。
台阶下是一间不过十尺见方的小密室,密室里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正中央有一张八仙桌,上头平展地放着一套明黄色的龙袍。
在火把的照耀下,顾念身上明黄色的袍子和桌上的袍子,显得尤为扎眼。
暗室内的墙壁没有上漆,粗糙的墙面四角累起了厚厚的蜘蛛网。顾念挪着步子靠近那张八仙桌,伸出手去抹了一把,果然又收获了满手黑灰。
不过那龙袍倒是干净整洁,上头用金线绣着的明珠、龙的鳞片都十分活灵活现,织工精良且绣品不凡,品相、成色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比顾念身上这件“正品”差。
将宫灯和火把交给身后跟来的宫人和大臣,顾念负手站在那张八仙桌前看了半晌,又抬头看了看这间密室的房梁——地下的连成一片的天花板上,在这张八仙桌顶上,突兀地有漆黑一团。
皱了皱眉,顾念劈手扯起那件龙袍。
“陛下小心——!”禁军侍卫们被顾念的动作吓得慌忙上前,却发现顾念只是皱眉看着那件光鲜亮丽的龙袍,然后皱眉掸了掸上头的灰。
在火把的光晕下,却并没有太多的灰尘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