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当昏君也是要算绩效的12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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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知道了尘地震更糟的是,发现这场天灾竟为人祸;比发现了尘地震是人为造成更糟的是,靳始同被了尘巡抚张昶甫指认,说他是这场灾难背后的幕后黑手。
在张昶甫的供状中,靳始同为给刘延光过寿诞,威胁地方官员上缴大量真金白银,甚至不惜以对方家人性命做威胁,逼迫张昶甫不得不置换了建城的木材。
而比靳始同被指认、朝堂哗然更糟的是:在张昶甫下狱后第十日,大量了尘百姓聚集,要求朝廷立刻释放他们的“父母官”,否则他们将集体上京为张昶甫讨回公道。
冬末春初的京城,三月未来,东风不至、江水未开。坐在宣政殿上听着群臣争论不休的顾念,只觉此刻比深秋浓冬更为寒凉。
恰好这几日他准了靳始同告假,朝堂上没有那个冷面杀神存在,之前与他有隙的官员都趁机大肆报复这位昔日毫无污点的东厂权臣。
了尘民议未歇,胡人那边却再次提出了盟约。
兆王寿回到胡人部落重新掌权之后,并未处死差点将他置于死地的兆雀,而是将之永久羁押,并对锦朝重新提出了议和。
不过这一次,兆王寿选择了和亲。
在送来的盟书上,兆王寿称自己有一个小妹,早些年与锦朝的晋王有些渊源,如今妹妹到了年龄,胡人也不愿与锦朝连年征战,所以想求锦朝皇帝赐婚,让妹妹入锦和亲。
锦朝若愿和亲,胡人将再不犯锦朝河山,并每年纳贡牛羊黄金。
丰厚的条件如同诱人饕餮盛宴,美好而简单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可惜,除了顾念和少数两个清醒的臣子外,整个朝堂都为胡人所提出的条件振奋——
大多数的臣子以为,胡人在西邸吃了亏,终于明白锦朝天威所在,不敢再起纷争。但顾念却和少数几人清楚——西邸一战,锦朝三军出动,胡人也只是侥幸中计罢了。
若他日再起纷争,锦朝的士兵可不一定拦得住胡人百万的铁骑。
而这几日上朝,顾念不得不撑住面子端坐在金殿上听着这班愈发自大的臣子们耍智障,还要不厌其烦地听着弹劾靳始同的声音和议论和亲事的声音交替登场。
顾念不厌其烦,终于忍不住在某次的朝议上装晕,彻底罢朝称病。
三月初的宫囿,春华初上,绿意点翠。
顾念一身明黄色常服,披着长发就带上子宁到御花园转悠。
上次在花园假山上“偶遇”徐三的情景历历在目,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顾念心里乱得很,步速又急又快,根本无暇赏玩这宫囿中的亭台楼阁、花鸟虫鱼。
跟着他的子宁也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
连日来,对张昶甫的审讯陷入了僵局,而他吐口出来的指认,又苦于没有证据。三司陷入绝境,而朝堂的廷议始终拿不定主意要否依状搜查靳始同的官邸。
在绕着御花园的莲池疾行了数千步后,顾念终于感觉到有些累,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望着一池子无波的静水,叹道:“子宁啊,你觉得朕要做点什么,才能救你的主子?”
跟在顾念后面的子宁一愣,背后渗出一丝薄汗:“主子您……在说什么?”
“别跟朕装糊涂了,我早就知道你是靳始同那混蛋派过来的小细作了。从前朕的一举一动,不都是你这个小家伙捅给他的么?”
顾念顿了顿,看了脸色乍红乍白的小子宁一眼,继续道:“眼下正是靳始同的关键时机,若是你有什么能救他的好主意,还是快些说出来罢。装傻充愣——可救不了人。”
“主……陛下的意思是——”子宁红着脸,小心确认道:“您、您相信主子?”
我要是不相信他能跟你在这里废话吗?!
顾念扁了扁嘴,戳了子宁的额心一下:“朕在你心中就是一个不辨忠奸的昏君么?”
“唔……”子宁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哼哼两声,心想从前一副昏君做派,演得跟真的一样的人难道不是皇上您么!
可面上,子宁却还是只能忍气吞声:“陛下若相信主子,就该知道那张昶甫定是受人指使,才会指出这等莫须有的事来陷害主子!”
顾念正色,点点头,看着水中倒影的红色宫墙:“这一点,朕也相信,但朕不知道要如何找到证据——说服群臣,这一切都只是陷害和设计。”
“而且——”顾念抿嘴,交握在一起的手指不由得攥紧:“朕有个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什么地方?”子宁眼睛一亮。
顾念没有回答,只是回想起那日张昶甫在大狱中见到他、靳始同与季峦生的场景——被关押在黑暗中,一直神态恹恹的张昶甫其实很明显在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靳始同来。
而是在季峦生一一介绍了他和靳始同后,才如同被触发开关一般突然跳起来呐喊。
张昶甫的反应太奇怪,季峦生的举动也太反常。
根据当时的情景来看,季峦生根本没有必要详细地说明靳始同的身份地位,甚至不需要说明官衔官职,但那句“东缉事厂的厂公,京中的四大秉笔之首”就显得刻意而没有必要。
如果……
顾念缩了缩脖子,他不敢继续揣测下去。因为若是季相在后推手,这位三朝元老的手段城府深不可测,且他已身居高位、权柄通天,此刻筹谋,必定所谋者大。
而顾念,不确定自己有能力和筹码,能再解决一次逼宫。
良久后,顾念才道:“子宁,朕吩咐你去办一件事儿,一定要隐秘,悄悄地去。”
“您说?”
“去报国寺禅房,季相住过的地方仔细查探——他喜欢的、常用的东西、接触的人等等,越详细越好,但千万不可惊动了旁人。”
子宁点点头,领命去了。
望着子宁远去的背影,顾念搓了搓手指,寒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也吹乱了他披散的长发,明黄色的龙袍倒影在波纹荡漾的水面上,像极了皇城上空被夕阳撕裂的云。
从后宫绕出宫禁东门,过三所后便是东缉事厂。
子宁本没打算去找靳始同通风报信,可路过门口的时候,却不巧听见禁军统制的叫骂:“靳始同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大蠢蛋!你这样无畏的牺牲,他若是看不出来,你可就真死定了!”
眨了眨眼,子宁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几个起落来到了靳始同和统制吵架的房檐上。
只听得统制又骂了几句后,靳始同带着笑,用他低沉的嗓音说道:“可是我相信他。”
“……”统制气到说不出话:“你相信他?我、我他娘的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蠢朋友——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靳始同笑着耸耸肩,表示他就是这样。
统制气得摔了一个茶盏,骂骂咧咧地转头走了。而靳始同抱胸站在原地看着统制离开,慢慢地在暮色四合的院落里翘起了嘴角:“而且,我相信他——舍不得我死。”
伴随着他的话,京城的最后一丝儿阳光终于西沉下了映海,慢慢陷入黑暗的东缉事厂内,也由外而内地一盏盏亮起浅白色灯光。
靳始同扭头,准确无误地看向子宁躲藏的方向:“小子宁找我什么事儿?最近我可没工夫收集什么新鲜的画本或者小玩意儿——去给陛下赏玩。”
看着靳始同那张笑得揶揄的脸,子宁扁了扁嘴道:“陛下最近才没那么幼稚。”
“哎哟?”靳始同怪叫一声,挤了挤眼睛:“我们家小子宁现在胳膊肘都往外拐了?怎么——开始帮着那个小昏君说话啦?”
“我、我才没有,”子宁红了脸,又小声补充一句道:“陛、陛下他才不是昏君。”
他这话逗得靳始同哈哈大笑,然后子宁才跳下来,有些懊恼而又不情愿地将刚才顾念对他的吩咐告诉了靳始同。
靳始同想了想,竟然又笑起来,而且这一次笑得十分傻气,像是一条在废弃老宅门口等待了十余年终于看见旧主归来的忠狗,他摸了摸下巴:“我就说,陛下他舍不得。”
“不过……”靳始同看向子宁:“子宁你现在去报国寺查也查不到什么了。季相为人滴水不漏,既然已经出招,便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即使有——也是为了诱敌深入的故意为之罢了。”
“那怎么办?”子宁有些慌了。
靳始同却笑了——他今夜的笑容较往常来说确实多了些,他伸出手去捏了一把子宁的小脸——一如顾念平日里最喜欢做的那样:“不怎么办,你现在就回宫,然后吩咐御膳房多给皇帝陛下做点好吃的就成了。”
“哈?”子宁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靳始同,却看不透这个站在夜风中面带微笑的男人、一双如兽般深沉的双眸,到底在计划什么。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子宁,靳始同才得空看着天宇苍穹,蔚蓝色的的天空中闪烁着变幻莫测的星斗,月色晦暗,但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