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当昏君也是要算绩效的14 (第1/2页)
埃熵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零点看书网xxdcj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三月京城烟雨,不似江南柔和,却多了几分纸醉金迷。淅沥点滴的雨丝如同垂坠的珠帘,将整个城市藏匿。
繁华热闹的朱雀大街上,贩夫货郎推车疾行避雨,车轮溅起的泥水又引来路旁避雨姑娘们的叫骂,声音清脆、透着欢愉。
日渐西沉,被薄云遮蔽的高空像是蒙尘的铜镜,浅黄色的光晕从宫囿上散落到京城的各个角落。透过大理寺窄小的窗户,遥遥可见天宇中飞过一群灰雁。
伴着雁鸣,如空谷跫音般踏晨昏而来的,还有那藏匿在囚廊阴影里的一抹黑影。
静静负手立在窗口的靳始同,身披囚衣,脚带镣铐,未曾束发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命在旦夕的谋逆者,反似被勒令禁闭反省的皇子。
他立于晨昏熹微之间,听见脚步声停歇了,才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尊驾于这晦明不分之时到此,是怕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被人发现么?”
黑影动了动,也笑了一声,才慢慢挪动出到了灯下:“靳公公耳聪目明,死到临头却还镇定自若,这点——倒叫小王佩服。”
“王?”靳始同转身,目光直直对上监牢外的站着的蓝衫男子:“若尊驾记性不差,应当记得一个月前,陛下就已经削了您的爵位,将您逐出了玉碟。如今,尊驾不过只是庶民一个罢了,何来称王之语呢?”
牢门外的男人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靳始同,本王就喜欢你这股狠劲儿,哪怕身陷囹吾,还能说出这等狂妄之语。”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眼中寒光闪过:“只是可惜——却不识明主。”
站在大理寺牢门外的,自然是一月前为嗣宁帝削去爵位废为庶人的原襄亲王,现下本该流放岭南的凌衔。
见靳始同对自己的话不置可否,凌衔环顾了靳始同所在的牢狱一周后道:“最难消受帝王恩呐靳始同,就算本王被废了王爵,却也好过你这个谋逆的臣子。”
权臣,先是臣,才有权。
凌衔谋逆可得保全,也只是因为他身上的皇室血脉。而靳始同,却没有这样的好命。
“跟着那小皇帝有什么好?”凌衔摇摇头,似是很看不上靳始同的选择:“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个,成日里只知道玩的小孩,古来多少愚忠的大臣,都害在这样的小皇帝手中。”
“靳始同,我真为你可惜。”
“若尊驾还当陛下是个小孩,”靳始同勾了勾嘴角:“那就算今日靳始同死于此地,相信不久之后——也会到尊驾的死期。”
凌衔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慢慢地靠近了牢门,颇有几分居高临下地看着靳始同道:“反正你没几日好活了靳始同,告诉你也无妨——你的小皇帝,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如今情势、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
“晋王颜良已带领颜氏亲兵十万上京,后续的补给还会混在了尘流民中跟进,而兆王寿——”凌衔眼中闪过一丝儿不屑:“这个大块头没一点儿意思,还是兆雀精明,假借妹妹的姻亲关系,可以一举除去两个劲敌。”
靳始同不动声色地听着,但看凌衔的眼神,却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就算我那侄儿有镇北、永宁、白袍三军又如何?单晋王颜良的兵马就已有二十万数,胡人铁骑,加上五军都督府的配合,我不信——今次他还有本事力挽狂澜、反败为胜,”凌衔笑得十分狰狞:“尤其是——你这肱骨之臣已经死了的情况下。”
看着凌衔,靳始同认真觉得那句不知是谁说过的“反派死于话多”十分有理。
“怎么样靳公公?”凌衔变戏法地从袖中弄出个小瓶子:“听闻那小子知道你谋逆后就大病不起,如今你说——要是他知道你的死讯,会不会当场就随你而去?”
知道对方有备而来,靳始同倒是也不慌不忙,他微微挪动了一步,足尖点在了牢房昏暗处一块凸起的地砖上。
然而还没有等凌衔走进来给他穿肠蚀骨的□□,他也没来得及逃跑,外头就传来了狱卒慌乱的脚步声,凌衔眯了眯眼睛,飞快地闪身躲回了阴影里。
而出现在灯下的大理寺卿,只是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靳始同一眼后,才淡淡宣布了来自皇帝陛下的谕旨——
对外宣称自己重病不起的嗣宁帝,最终还是决心快刀斩乱麻地处死靳始同这个叛臣。时间定于明日午时,之后,皇帝还要忙着打点上京的晋王和那位胡姬。
靳始同跪在地上谢恩,却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笑弯了眼睛。
大约也是想着次日靳始同就要赴死,凌衔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大理寺细作的接应下,暂时离开了这里,并没有着急着毁尸灭迹。
次日刑场,嗣宁帝倒是一如既往称病没有到场,却派了明光殿的首领太监作为代表到场。前些日子,刘延光兵荒马乱的寿诞后,这位司礼监掌印就草草离了官场。
而靳始同这位秉笔之首今日又要身首异处,内廷廿四衙门的总管,成了众监眼中的肥肉。而文武百官也在老宰相季峦生的带领下,按礼到场。
不过今日的刑场较往日增加了太多的人,京城看热闹的百姓不提,还有不少来自皇城的禁军、五军都督府的护卫,以及部分从了尘前来的百姓。
小小的刑台往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刑部尚书派人带上了张昶甫同靳始同,不过前者是要当众释放,而后者则要被斩首示众。了尘百姓看见自己的“父母官”一个个泪流满面、群情激动,纷纷叫嚷着快些处死靳始同。
而即将要被处死的靳始同,则是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淡定自若地看着这些恨不得生食他肉的老百姓。
正午的太阳渐渐从城楼后露了头,阳光洒满这小小的刑台,像是提前替靳始同敲响夺命的丧钟,而季峦生也向那明光殿的首领太监致意,意思可以行刑。
正在此时,突然从远方遥遥而来一声号角——
伴随着号角声而鸣的还有兵车辚辚、急行军而带来的铠甲撞击之音。从四面八方涌入的大批军队,以及处于军队中央拉起的一面“衔”的大旗,让整个刑场陷入了莫名。
策马于军队之中的凌衔,还有跟在他身旁的两位五军都督府将领,宛若帝王般如入无人之境地挤入人群。
凌衔扫了一眼在刑场的文武百官,还有那个即将被释放的张昶甫,终于露出了笑颜:“张大人为我锦朝的肱骨之臣,还是先释放得好。”
被羁押多日的张昶甫不见得有多高兴,可是却还是打起精神来看了一眼人群。
只是人群中并没有他熟悉的身影,而这个骑马而来的“大官”却明显地引起了在场文武百官的慌乱,张昶甫皱了皱眉,紧接着便听见了明光殿首领太监的一声呵断:
“逆贼——!你竟敢再入京城!”
看着这个身板瘦弱的小太监,凌衔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手中马鞭一扬,指着在场所有的官员道:“敢?!本王有何不敢!凌顾念他枉为人君,偏信佞臣,残害忠良,更惹得百姓聚集上京,这样昏君的政令,本王为何要听?!”
“今日大军在此,端看尔等是否聪明,懂得良禽择木而栖,”凌衔笑了笑,看了一眼京城升空的高阳:“先帝中庸,嗣宁皇帝昏聩,这天下——本该就是我凌衔的。”
不过经西邸一事,文武百官虽然慌乱,却没有如上次一般立刻叛乱。况且季相还端坐在原地,神情泰然自若,像是并不把凌衔放在心上。
而凌衔虽然看似掌控了局势,身后的大军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但他内心却还是有几分没有底气,只能又反复摸索了一遍放在身上的响哨。
兆雀同他约定,会在哨声后出兵助他,而后他们重新二分这天下。
“看来众位大人是打算去地下继续尽忠了,”凌衔凉飕飕地丢了一句,转头就看向了被五花大绑的靳始同——此人知道太多,他不能让他继续活着:“靳公公,就让本王再送你一程?”
说着,有几个跟在凌衔身后的士兵就持刀上前,准备替吓破了胆的刽子手行刑。而靳始同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望着凌衔。
不避刀斧、不畏强权。
若靳始同叛逆,那这个朝廷,还真是不辨忠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