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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头顶枝叶间的缝隙洒落,斑斑点点,随着风儿在眼前微微晃动。树底下的素衣女子接过了书册,呆了一呆,瞠目结舌:“这……岂可如此。”说着咬了咬唇,目光复杂地看看他,有心斥责,又念在他终究是一片好意的份上,忍住满腹怨怪,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了声。
王俊随口一提,倒不想她有这么大反应,微微愣了愣,见她神情严肃,方才醒悟:“啊……在下一时失言,有辱斯文,望姑娘见谅。”作个短揖告罪一声,想起后世高考撕书的场面,忽然间觉得脸颊发烫,也忽然间喜欢上了这个年代对文字有着崇高敬意的读书人。
他态度诚恳,罗云也就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倒也不想与他发生争执,于是微微笑了笑,便说起了别的:“说来与兄长也认识不短时日,还一直未曾拜谢兄长,家母日前蒙难,若非兄长,恐那贼人逍遥得意,至今都不能伏法受诛。”
王俊见她脸色平静,不再如之前那样伤悲,暗暗感叹时间的力量,嘴上说道:“此事全仰仗诸位大人和众兵丁捕役不畏艰险,殊死搏斗,才将贼人一网打尽。在下大难不死,已是侥幸,又怎敢贪功。”
罗云摇摇头,抬眼看着他,玩笑道:“……兄长几次都是如此谦虚,未免妄自菲薄,难道还怕小妹以礼相谢不成?哈,这倒奇怪呢,也不知什么样的谢礼能让兄长避之不及,还请告之,小妹不送便是。”
王俊有些无奈,拱了拱手:“姑娘说笑了。此事全因刘大人指挥若定,在下不过是侥幸逃生,已是万幸,不敢言功。姑娘要谢,便谢游徼大人与众捕役大哥就是。”
罗云脸色微变,神情苦涩,怔了片刻,忽地自失一笑。这时候恰好第一堂课讲解结束,书舍里有许多讲师学生出来活动身子,她很快整理好心绪,扬了扬手中书卷:“既然如此,那小妹就先过去了,兄长若有闲暇,不妨来丙舍看看。”
说着便抬步朝着书舍走了去,途中遇到个细腰长腿的女子,穿了身粉红色的齐胸襦裙,足下是一双颇为怪异的绣鞋,欢脱兴奋地小跑而来,也不似她这样维持师道威严,没心没肺,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心里想着,最初只觉得不屑,慢慢的却开始有了些变化,滋味难言,说不清道不明,复杂极了。
“姐姐好……”她停在路边敛衽一礼,客客气气。
生着两条大长腿的女子风一般地跑了过去,跑出好远才回头挥了挥手,随后带着歉意笑了笑,但也仅限于此……接着就又开始迈步小跑,一直跑到那棵大树底下,然后欢天喜地扑在那个少年怀里,叽叽喳喳说些肉麻情话,一点都不顾及书院神圣之地。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感到伤心难受之余,也渐渐理清了那些复杂的心思。走进书舍,翻开要讲解的《论语》,抬头时却忽然觉得阳光格外刺眼——嗯,兴许是之前在树荫底下呆得久了,这时候有些不适应——潜意识里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子的女子,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其实,要是有那样一个男子可以那样在意自己,自己应该同样会扎个丸子头,蹦蹦跳跳欢天喜地,没心没肺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阳光下,她抬起宽大的衣袖,把湿润的双眼擦拭干净,深吸口气,露出一个微笑,便开始给学生们讲起课来。小时候家境优渥,经史子集也看过许多,论语更是倒背如流,讲解起来也是轻松随意,旁征博引间,有时候也会有些新的感悟,于是便不觉得如何枯燥乏味。
到中午的时候,一堂课结束,家境宽裕些的学生便要回家吃饭,更多的没有午饭的孩子就呆在书舍伏案休息,又或三五人聚在一起,东拼西凑,你一言他一语,仔细回忆着课堂上所讲的东西,然后默背下来。
走出书院时,韩老头果然在街对面等着。这时候日至中天,街道两旁的房屋少有荫凉,老头每天都来,经历的多了,也就学聪明了许多,前几天在市集上特意买了顶竹制斗笠,每次出门便总要戴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