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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除了小妹王倩,也有许多妇人过来帮忙,挑水的煮饭的,各司其职,在小楼里穿梭忙碌着,间或说笑两句,也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乡间笑谈,不管曾经还是最近,总是离不开月黑风高床头床尾那么点帷帐趣事。
王俊过去的时候,屋子里一大帮老娘们小媳妇就正在没羞没臊讲着谁谁和谁谁的故事,言语朴实而粗俗,剧情也无甚起承转合之类的讲究,但听着却别有一番滋味。于是便在屋外饶有兴致又听了片刻,待到故事里的女主角在厨房里笑骂几句,把话题岔开,他暗暗叹息,这才意犹未尽抬步走了进去。
屋子内横陈着那头伤痕累累的蛟龙,附近陆陆续续过来凑热闹的人也都会来看上两眼,这畜生已是死物,从水里拖到岸上以后又没了那许多的神秘感,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供人观赏,人们看得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偶尔也会摸摸碰碰它身上坚硬的角质鳞甲。
随着“为救人恶斗蛟龙”的故事深入扩散到广大人民群众内心之中,人们对他这个猎龙的传奇少年除了怀着好奇,更多的其实还是敬畏。或许是因为他能与县令大人相携并行,又或许是因为他如今本身就有不薄的家底,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猎杀蛟龙的勇力……总之他进来以后,之前还在嬉笑怒骂的村妇们便齐齐噤声,连手上动作都轻柔了许多。
王俊本想一睹故事里女主角的容貌,这时候听不到说话,也就分辨不出究竟是谁了,目光在一屋子妇女身上轻轻掠过,一时好生遗憾。随后又交代了王倩把那些蛟龙鳞甲剥下来后都好好收起来,摇摇头,便即离开了。
在几栋木楼间又四处看了看,找到云翅和陈苗,让她们两人骑着毛驴去把陈铁匠和吴氏请过来。晚上县里也要来许多客人,他作为主人,自然不便离开。而云翅和他一家人,让她代表老王家也算合情合理,倒不会招人非议惹人不满。
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便即骑着毛驴离开,云翅白天睡了一上午,这时候精神十足,兴奋极了,握着缰绳嘻嘻哈哈,在月色下策驴狂奔,骑出了马的新体验。还未从晕船中缓过来的陈苗又被颠得蹙起了眉毛,带着满脸的无辜,王俊在后面看了都心疼不已。
至于两个女子走夜路的安全问题,想想小姑娘之前抡锤的气势模样,那点担心也就随风飘散了。
那边县令大人还在发表着即兴演讲,场上气氛和睦,官民相亲。王俊在不远处看了,倒也不觉得人家喧宾夺主,尽管今晚本该他是主角,但人家县令既然来了,这种风头就该让给别人。认真想想,看着是吃亏,其实受益无穷。往后人们说起,只会说上次在某某家里遇到了县令大人,某某可真了不得,都能请来县令大人……别看只是虚名,有时候也能换来实利。再则县令大人今晚出尽了风头,饮水思源投桃报李,往后多少也能念着你——呐,这样想想,自己给自己灌两碗鸡汤,果然心里立刻就豁然开朗,之前的那点失落感也就随风而逝喽。
摇摇头,笑骂一声,又见到月光下有几个人向这边赶来,他便快步迎上去。待离得近了,就发现原来是二佟和姐姐带着父母急匆匆而来,夫妇俩面貌看着显老,穿着也都是粗布麻衣,手上小心翼翼提着两蓝酒肉鸡蛋,晚上得知了事情经过,便迫不及待赶了过来。
这时候临到近前,待二佟道出了对面少年的身份,夫妇俩立刻跪下行大礼,嘴里滔滔不绝说着感谢的话。王俊满脸无奈,暗呼要命,疲于应付时,又不由佩服起不远处长袖善舞的县令大人,只觉得厉害极了。
正是万般无奈时,陆丙已带着几个仆人运了一车酒来了,随后县里的几位大人也都应邀而来,王俊便趁此脱身,又招待起了别人。
“哈哈,小俊啊,了不得了不得。”县尉宋贤快步走了过来,先就是一顿夸赞:“之前听府内管家说有人在大泽猎了一头蛟龙,某还在想究竟何人如此神勇,不想却是小俊你啊。”
相携而来的功曹史同样一脸微笑,击节赞叹道:“小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伟绩,将来成就绝非一郡一县,到时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家乡故人……”
王俊态度谦虚,客气了几句,心里却着实感到好笑——若是仅仅杀了一头鳄鱼,就能取得非凡成就,那不得天天去大泽水域蹲点啊。
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吏们陆续赶来,陆温便即停止了个人演讲,带着佐官下属们在人群间温言慰问,俨然官民鱼水情。只是仅仅光靠说话肯定得不到乡民们的爱戴,话说完了还得管饭,不然真以为谁愿意听你扯淡啊。
陆大人显然极明白事理,眼见得话说的差不多了,又开始慷他人之慨,只管吩咐上菜,要大宴乡民。好在这时候饭菜也做好了,一盘盘的蛟龙肉,蒸的煮的陆续端了过来,辅以鲜红的辣椒粉,光是看着就觉得味道鲜美,芳香诱人。
周围几处篝火又添了许多的干柴,把空地照得通明如昼,随后又把车上美酒卸下,一坛坛的搬过来,对于这些乡民而言,果然是难得一次的盛宴。
有酒有肉有姑娘,王俊乐得清闲,也就任由陆大人在场上被一群人簇拥着推杯换盏风光无限,自己则找了个空地,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在篝火堆旁席地而坐,手上拿了串烤肉,在火光间来回翻动,优哉游哉撒着辣椒粉。
在驴子背上折腾累了的云翅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偶尔嘟囔两句,又是谁谁谁轻慢了她,谁谁谁狗眼看人,王俊听了也不觉得这女子气量狭小十分烦人,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看她的目光也就愈发温暖起来。
把肉烤到外焦里嫩,撒上一层鲜红香辣的辣椒粉,大口大口咀嚼,嚼得油水四溢满口肉香时,喝上一口青萝仔细温热的酒……喝到半醉半醒,脚步虚晃,正好乘风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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