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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餐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饭毕,桃红见司徒清枫微熏,连忙叫伙计又泡了一壶龙井。
袅袅茶香中,桃红分别给大家斟了茶,司徒清枫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起来。
肖烨似乎兴致颇高,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笛放在唇边,悦耳的音乐随即飘散在整个雅间。笛声时高时低,轻快欢愉的曲调将她带入一种美好的意境。司徒清枫闭上眼睛,享受着高声悠扬低声婉转的优美旋律,整个人如林间漫步,心情愉悦。
一直沉默的肖澜一眼瞥见沉浸在音乐中的司徒清枫时,心里竟然有着隐约的惆怅。只见他表情轻松,唇畔带着淡淡笑意,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中。不知怎么的,肖澜的心情竟然为之一漾,奇怪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初识的同性产生如此感觉。他不觉自嘲地一笑,自己可不是好男风的!这个秦峰,莫非是男女通杀的人间妖孽?
似乎感觉到对方的注视,司徒清枫目光轻轻投向肖澜,后者唇角掠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笛声停止,长身玉立的肖烨目光沉寂:秦兄,我们做一笔生意,如何?做生意?这可是司徒清枫的强项。这几年,司徒世家暗中扩张和生意中的许多重大决策,哪一样离开过司徒清枫!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不过,眼前这个能在谈笑间折了许多女儿家玲珑心思的肖烨,第一次见面就开口与自己谈生意,不知是什么生意。
司徒清枫淡淡一笑:肖兄,虽然我不懂经营之道,不过既然肖兄开口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果然深藏不露。肖烨暗笑:秦兄可听说过平阳二虎?司徒清枫抿了一口茶:平阳两大商贾司徒世家与皇甫世家,自然有所耳闻,这与你我的生意有何关系?肖烨一脸高深莫测:以秦兄之见,两大商贾谁更具实力?司徒清枫想,做了那么多铺垫,终于奔向主题了,只是,不知眼前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是何意图?看见一旁的肖澜也静静等待自己回答,司徒清枫淡淡一笑各有千秋吧。不过听说司徒世家这几年在走下坡路,各路生意都不怎么景气,倒是那皇甫世家处处风生水起一派生机,另外……沉吟片刻,司徒清枫看着两大帅哥神秘地一笑。
肖烨正在期待下文:另外什么?司徒清枫折扇轻扬:听闻那皇甫明珠小姐貌若天仙,气质如兰,莫非两位仁兄想与皇甫世家联手月氏的生意的同时抱得美人归?肖烨眼中掠过一丝玩味之意,说:气质如兰?那皇甫明珠小姐与秦兄相比,谁更具风采?司徒清枫哭笑不得:肖兄真会开玩笑,我堂堂男儿,岂能与小姐相提并论?况且皇甫小姐人比花娇,哪是我这凡夫俗子可相提并论的!倒是两位仁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我看不论谁与皇甫小姐结缘,都可谓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肖烨闻言长身玉立面向窗户:恐怕得令秦兄失望了,我倒更倾向于司徒世家。司徒清枫颇感意外,脱口问:为何?话一出口,又有些懊恼自己没沉得住气。
只见肖澜目光中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暗流,肖烨也是一脸肃然:好奇。司徒清枫笑着掩饰心中的一丝波动:原来如此。虽然竭力掩饰,肖烨依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端倪,回首问:秦兄似乎很激动?何故?司徒清枫淡定一笑:只是有点意外。肖烨那目光沉寂:你在担心什么?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肖澜依然是一脸冷寂,不言不语。
肖烨目光宛如深不见底的枯井:你听说过司徒清枫吗?一旁的桃红差点咳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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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清枫心中激流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略有所闻,数年前被镇国大将军退婚了,至今缠绵病榻,久不曾外出。肖烨脸上浮现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这么说,司徒清枫至今对欧阳明朗念念不忘?司徒清枫腹诽:笑话!本小姐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何来不忘之说!司徒清枫不动声色地一笑:谁知道呢!莫非肖兄对那病秧子司徒清枫感兴趣?抑或对她那美貌如花的妹妹司徒清雯感兴趣?肖烨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我感兴趣的是欧阳明朗的退婚的原因。司徒清枫暗惊:传言镇国大将军情定骄阳公主,为了加官晋爵、荣华富贵而抛弃司徒清枫,难道有假?肖烨脸上浮现了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俗话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欧阳明朗绝非池中物,骄阳公主也绝非等闲之辈,只怕两人到头来最终以悲剧收场。司徒清枫惊讶地抬起下巴:秦某甚是不解,肖兄为何告诉我这些,与生意有关吗?肖烨目光带着一丝复杂:当然有。司徒清枫更加意外:肖兄人脉广泛,只需一声令下,定有不少人为你效劳。而我不过一介书生,真不知能帮你什么。肖烨微微一笑:不错,我可以通过任何一种方式接近司徒世家,与他们做生意甚至成为朋友,可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司徒清枫想,你的本意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面上依然平寂无波:肖兄是想暗中调查欧阳明朗与司徒清枫退婚的真相?肖烨点头:秦兄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越来越有意思了,居然让她自己调查自己。呵呵,这个肖烨,看来来者不善。
司徒清枫淡然一笑:肖兄刚才说过,镇国大将军与旋风将军是你们的朋友,你问他们不就行了,何必费那么多周折去打听?肖澜脸色凝重,肖烨也甚为惊讶:秦兄有所不知,此事不能大张旗鼓,只能秘查!司徒清枫似懂非懂地点头:肖兄准备让我如何调查?肖烨目光坚定:我会先安排你进入司徒世家,然后暗中调查。司徒清枫面露难色:如果你想与司徒世家或皇甫世家做生意,那倒有办法,可是要我查司徒清枫与镇国大将军之间的事,实在有点强人所难。肖烨双目隐隐透出一丝寒意:为什么?司徒清枫一脸平淡:小弟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也要为家人着想。况且,让我去调查一个可能成为驸马的人是如何抛弃司徒小姐退婚的事!万一走漏风声,恐怕死无葬身之地,请肖兄另觅高人吧。肖烨眼中暗藏杀机: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司徒清枫不以为然地一笑:于我个人而言,死有何惧?肖兄如果下得了手,秦某甘愿领受,毫无怨言。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肖烨沉默片刻,端起酒杯:也罢。司徒清枫注视着肖烨那双变幻莫测的眼睛问:肖兄恐怕不是普通商人这么简单吧?肖烨微微一怔:秦兄何出此言?司徒清枫淡然一笑:因为你的言行已经超出普通商人的范畴。作为一个商人,你怎么对镇国大将军和公主的婚事如此好奇?难道你就不怕为此招来杀身之祸吗?肖烨目光幽远:我答应过别人,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他的表情令司徒清枫背脊一凉:什么人?肖烨一脸虔敬: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司徒清枫从他目光中看见一丝敬畏。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似乎正在慢慢向自己靠近。
见小姐一脸凝重,桃红的表情也紧张起来。
一旁的肖澜只是安静地端着茶杯,独自品茶,似乎对两人的谈话置若罔闻。
肖烨见司徒清枫和桃红脸上的表情,轻松一笑:听说平阳每年七夕晚上要放河灯,不知秦兄晚上是否与佳人有约?说起放河灯,司徒清枫来了兴致。在千年外的时代,幼年时期的安然曾由母亲陪伴放过河灯,记得那年正是上元节,母亲与她分别将一盏承载了梦想和希望的河灯放入家乡的青衣江中……司徒清枫眼中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肖兄取笑了,秦某十年苦读,至今尚未考取功名,哪有佳人相约……肖烨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前途伤感,友好地拍拍他的肩:既然秦兄晚上无事,我们何不泛舟江上,赏月喝酒放河灯!司徒清枫被他拍得一惊,强自忍住浑身的颤抖: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如此尽兴了,今天就玩个乘兴而归!3
四人来到江畔码头,泛舟江上。
由于是七夕,江面上的画舫船只全都焕然一新,挂着红红的灯笼或花灯,再配上淡浓相宜的纱帘,给人一种喜出望外的喜庆感。
天高云淡,微风轻拂。
午后的阳光宛若顽皮的孩子,穿过窗户纱幔,照在船中,投射出一个个匠心独具的光斑。
司徒清枫斜靠在靠窗的软榻上,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两岸后退的景致,显得十分悠闲。
肖烨打开一壶陈年佳酿,司徒清枫目光微敛:两位仁兄好酒量,小弟酒浅,就不奉陪了,以茶代酒罢。肖烨也不勉强,给肖澜和自己满上酒,两人对饮起来。
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忽远忽近,时高时低,缠绵悠长,仿佛在向心爱的人儿倾诉绵绵情意,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哀愁。
肖烨看了满脸惬意的司徒清枫一眼,缓缓说道:秦兄,能否听出抚琴者是何人?司徒清枫悠然一笑:多情之人。肖澜目光在她身上投下深深的一瞥。
肖烨哈哈一笑:此话怎讲?
司徒清枫悠然道:自古多情伤别离,肖兄你听,琴声缠绵中带着忧伤,忧伤中透着不舍,不舍中暗藏着眷恋,只有相爱至深的人要分别时,才能如此忧伤缠绵,难舍难分。肖澜微微颔首,这个秦峰,果真见解独到。
肖烨眸光一亮:秦兄果然乃性情中人!说着,取来古筝,坐在司徒清枫对面,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曲音悠扬响起,如山涧溪水,一路欢畅地流淌着,节奏明快动听。随着肖烨手指的变换,曲音随之高昂起来,欢畅的溪水仿佛汇入无限的大海,在狂风暴雨中汹涌澎湃,惊涛骇浪中挣扎,奋进,怒吼,奔腾,拍岸……最后,曲音渐渐舒缓,最终归于平静。
一袭白衣的肖烨长发飞扬,低头抚琴的他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司徒清枫静静地听他弹完,看着对面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抚掌笑道:好曲,不过,肖兄好像有心事?肖烨剑眉一扬:此话怎讲?
司徒清枫目光平淡:什么事令你如此矛盾?肖烨微怔:我有心事吗?
司徒清枫唇角微扬:你的琴声从最初的轻快到随后的惊涛骇浪,无不流露出一种矛盾与自我克制的情绪。肖兄,我说得不对吗?肖烨暗惊,这秦峰果然不简单,单凭一首曲子,就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眸光投向着窗外,答非所问:秦兄,江山如画,何不抚琴一曲。见一旁的肖澜似乎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司徒清枫略微沉吟: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两位仁兄,小弟献丑了。司徒清枫缓步来到肖烨刚才抚琴的地方,坐定后,纤指轻扬,流水般的音符随着指尖倾泻而出。司徒清枫弹奏的正是肖烨刚才的曲子,不同的是,她所弹奏的曲音由最初的清新欢快逐渐变为轻灵、柔美、祥和、宁静,最后归于婉转低沉,娓娓动听。
伴随着琴声的舒缓悠扬,司徒清枫眉宇微抬,缓缓念起一首秦观的词。
醉荡轻舟
信流引到花深处
尘缘相误
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
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
乱红如雨
不记来时路
悠扬的琴声与清丽的词句配合得天衣无缝,给人一种丝丝入扣、清雅宜人的意境。
看着一袭青衫的秦峰悠然自得地抚琴吟哦,脸上有一抹淡然飘浮的笑意,那种超凡脱俗的清雅之气竟然有一种令人惊艳的绝世之美!不知怎么的,肖烨心中竟然涌起一阵无法言语的惆怅,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秦峰,如果你不是男儿身,那该有多好!除了眸光中闪过转瞬即逝的光芒外,肖澜依然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冷冷清清淡淡然然,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一曲终了,司徒清枫目光掠过脸色恍惚的肖烨,投向一脸冷寂的肖澜,不卑不亢地开口:秦峰不才,两位见笑了。肖烨摇头:不,秦兄,听你抚琴给人一种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享受。还有,刚才你念的是什么诗?写得非常美。想起自己盗用秦观的词,如果在千年之后,那该是侵犯著作权了。司徒清枫淡然一笑:一位故人所作,名叫点绛唇。肖烨有些讶异:点绛唇?好一个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秦兄,我发觉你的演奏曲音清雅,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愉悦感。你是怎么做到的?司徒清枫目光扫了一眼一旁的肖澜,淡然一笑:心静自然宁。肖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愿闻其详。司徒清枫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很简单,就如你们练剑一样,忘掉一切,甚至忘掉自我,达到人剑合一,就能以不变应万变。抚琴,也是这个道理。肖烨听得频频点头,举起酒杯:秦兄居然把练剑的最高境界用于抚琴之中,真令人大开眼界。来,为那句以不变应万变而干杯!桃红将新沏的一杯茶递来,司徒清枫淡淡一笑:干杯。放下酒杯,肖烨意犹未尽看着司徒清枫:听秦兄抚琴乃人生一大乐事,不知秦兄可否再为我兄弟二人抚琴一曲?司徒清枫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好啊,这首曲子会重复一遍,如若有兴趣,烦劳第二遍时请与我同奏一曲,如何?司徒清枫没有指明请谁与自己同奏一曲,也没有提示用什么乐器合奏,心里有着隐约的期待。
肖烨笑道:一言为定。
随即,司徒清枫纤手抚琴,流水般的曲调从指尖溢出,曲音轻灵高远,悠扬流畅,如高山流水般,沁人心扉,又如遇相见恨晚的知音,娓娓诉说着心中的情怀,畅快淋漓……一曲终了,肖烨还沉浸在那种知音难觅的意境中,怔了半晌,看着司徒清枫:这是什么曲子?为何如此扣人心弦,深入人心?司徒清枫双眸微眯,悠然道:高山流水。肖烨微大喜,正要取出笛子,却见一旁的肖澜手握玉箫,朝司徒清枫微微颔首。司徒清枫会意,一人抚琴,一人吹箫,琴声与箫声交织成一曲动人心魄的交响曲,如清泉在山涧流淌,悠扬婉转,绵绵不绝,动人心魄。
肖烨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肖澜似乎还不尽兴,吹箫独奏几遍后才罢休。
箫声停了,尚有余音绕梁的感觉。
肖烨哈哈一笑:我差点忘了,三哥被誉为潇湘公子,听你吹箫,真是人生一大享受!肖澜淡然地看了司徒清枫一眼,淡淡开口:听秦兄抚得如此好琴,肖澜只是一时兴起凑凑热闹,希望没给你添乱。肖烨意外地看着肖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客气的话是眼前这个冷若冰山的堂兄说的吗?
司徒清枫微微一笑:我们合作得很好,不是吗?的确,两人的合奏真可算得上天衣无缝。
忽闻窗外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我家小姐有请几位公子上船一叙。司徒清枫掀开纱帘,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衣衫、面容娇俏的姑娘站在隔壁的画舫头向他们发出邀请。
司徒清枫笑指两位帅哥:佳人有约,两位仁兄有何打算?肖澜唇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