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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理拉链的特蕾娅眼前一暗,以为有云遮住了阳光,抬头却发现一件斗篷渔网般向她张来,如果不是看清了那只是一件衣服,或许无字诗就出鞘了。
“呀?”毛呢斗篷比渔网的效果更好,沉重的织物把酒没醒透的特蕾娅压回地面。
冷色与暖色的光芒螺旋交织,从右方闯入雷狮的视线,在半空画出两道平行的弧线,交叉呈保护状刺入特蕾娅面前的地面,元力化作的光粒于尾端溢散。
那是一对细剑。
“光天化日欺负一位落单的可爱小姐,在下可不能坐视不理啊。”挡在特蕾娅身前年轻人如是说。
雷狮带着笑意不屑轻哼,将雷神之锤轻松写意地扛回肩上。这是位搞不清状况的护花使者,出场使的那套动作,花哨太多,华而不实,在一个刀口舔血的海盗眼里,就好像一个学了套军体拳的学生,在职业军人面前炫技。若雷狮有心要杀特蕾娅,那么在那双剑落地之前,特蕾娅已经被电得没网瘾了。
然而雷狮的判断错了,安迷修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剑客,而是身经百战的骑士,他只是为了能在特蕾娅面前来一个记忆深刻,惊为天人的出场。
安迷修的笑容温暖而恭谦,回头问道:“您没事吧,怪盗小姐?”
然后他看到了一团蠕动的白色斗篷。
特蕾娅被安迷修扔过来的斗篷严严实实罩住,好不容易露出个头,完美的错过了安迷修的开场表演,诧异地看着安迷修:“……?发生什么了?”
白费力气的安迷修脚步踉跄了一下。
雷狮别过头,嘁了一声。
看着雷狮的反应,特蕾娅大概也明白了过来:“真对不起,那个如果我不小心错过了很重要的事,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再来一遍……”
安迷修咳嗽了一声赶紧摆脱了失意的状态,流焱凝晶横在身前:“总、总之,只要有我在,小姐就不需要担心,没有人能伤害你。”
“又一个……”雷狮隐约有些不快,还没等特蕾娅明白这个“又”代表什么,雷狮的眼神越过安迷修,刺向特蕾娅,“你朋友?”
“在下安迷修,可以的话,请称呼我为最后的骑士。”安迷修看不到的背后,不想驳他面子的怪盗正在疯狂地打“不熟,我们不熟”的手势,“能否给在下薄面,不要难为怪盗小姐。”
“这是个误会骑士阁下,他并没有,嗯,为难我,其实我们在——”特蕾娅拉长音斟酌着用词,“——做游戏。”
安迷修皱着眉,看向嚣张跋扈的雷狮。
雷狮冷哼:“我负责追,她负责一边尖叫一边逃跑,如果被我追上就会被锤成泥的游戏。”
海盗满不在乎的恶劣言语,让安迷修认真了起来:“对可爱的小姐说出这么失礼的话,不可原谅。怪盗小姐,请尽管交给我来应付吧。”
“真的不是你想象的——”
“不用担心我会被牵连,毕竟我的剑就是为保护弱者而生的。”
雷狮不知是在嗤笑“可爱的小姐”还是嗤笑“弱者”,雷神之锤重新进入战斗状态,电流在他修长的指尖跳跃。
[温柔端庄特蕾娅]:卡米尔,雷狮殿下要和排名第四打起来了。
[一米八七卡米尔]:……我知道了。
雷狮手臂上的终端机闪烁,是卡米尔发来的紧急消息。
雷狮迟疑后打开,看了眼消息又看了眼安迷修,和安迷修背后双手合十诚恳祈求的特蕾娅,右手一挥,雷神之锤消散:“今天算你运气好。”
雷狮完全离去后,安迷修才放松下来收起双剑:“您没事吧,怪盗小姐……您在找什么?”
“面、面具。”特蕾娅干巴巴地说。
“小姐不希望被在下看到真容吗?”安迷修说着就要背过身去。
“不,不是,请不要介意,是个人习惯……”她在否定塞莉西娅的身份之后,就给自己重新设置了怪盗特蕾娅的人设,其中有一条是“骚话连篇”,说话必须弯回曲折一唱三叹,但太羞耻了,哪怕是戏精托世,也觉得难以启齿,戴着面具才能心无负担地扮演。
和她关系稍好的安特维德总受不了她啰啰嗦嗦,她一句话超过三十个字安特准想打人,偏偏安迷修好像很喜欢?
特蕾娅裹紧了斗篷,找了一下骚话怪盗的感觉,然后感激地朝安迷修笑笑,之前和雷狮追了半天还不觉得,现在是真的冷了:“我没事,真是抱歉。”
“不必道歉,”安迷修手腕一转,倒握双剑,一手置胸口一手背于后,微微欠身,“能保护怪盗小姐是在下的荣幸。”
“我想道歉的是,没能盛装打扮,而是以这幅模样出现在您面前。”特蕾娅无数次穿梭在宫廷宴会,即使衣物不整,酒气未消,也依然能模仿贵族小姐的镇定自若,“向骑士展现最美丽的一面,也是女士的责任。”
安迷修似乎很受用,表情闪过很快被压制下去的受宠若惊:“小姐说笑了,今天的怪盗小姐也依旧光彩照人。上次匆匆一别,在下还没能请教小姐的名字。”
怪盗沉吟,用甜得像红酒的声音,矜持地说道:“特蕾娅。”
“特蕾娅小姐,”安迷修忽然做了个行剑礼,笔挺的脊背,弯腰的角度,即使是见惯了皇家骑士的特蕾娅都挑不出一丝礼仪错误,声线压抑着激动的颤抖,“请允许在下成为您的守护骑士吧。”
“……?”特蕾娅一懵。骑士向贵族宣誓效忠并不是奇怪的事情,上次有人想成为她的守护骑士,还是在五年前的雷王星,当时特蕾娅一脚踏在那个倒霉家伙的背上,十字剑的剑刃擦着他的耳朵刺进地里,她冷森森地说“守护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吧”,然后那个倒霉蛋被打得两天没法自己翻身,自此以后,也再也没有骑士敢来摘取雷霆符文的钢铁玫瑰。
怪盗设定模式下的特蕾娅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杀气凛凛。
但是和当初一致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好像做完没分解的酒精变成了种子,在胃里生根发芽,细小的、带刺的荆棘蜿蜒爬满食道。
眼前的骑士笑容越耀眼,态度越恭谦,恶寒的感觉就越强烈。
她很清楚安迷修的言行并没有任何不妥,正直,温暖,尽善尽美,但她是个见不得光的阴天乐。
“实在抱歉……如果我真的是优雅的贵族小姐的话,可能就被拿下了,”怪盗低下头,刘海的阴影盖住雾霭重重的双眼,“可惜我是个罪孽深重的恶人,所以您珍贵的守护,还是留个更懵懂娇憨的少女吧。”
宛若初次的不告而别,特蕾娅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空气里。
闪现到远处楼顶的特蕾娅,远远望着碎碎念“我的修行还不够啊”的安迷修。
从前她很瞧不起公主小姐,双肩扛不起子民的重担,双手挡不了外族的侵袭,只有靠美貌和讨好丈夫父兄才能在家族斗争里存活下来。
不过……
特蕾娅将斗篷裹得紧了些,鼻端溢入毛呢特殊的气味。
……现在看来,那种美丽也不算一无是处。
起码现在,特蕾娅是有些羡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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