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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加拉提久违的要去出大任务了。
虽然在出任务之前大家有过争论要不要带我去这件事,但是最后以“除了他们外没有人能够胜任照顾我的角色”这一微妙且含有自我吹嘘的牙白答案终结了话题。
大家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带着我这个能被人轻易捏死的战五渣上了路。
啊另外,还有件事不得不说,那就是——布加拉提的小队又收录了一个新人。
那个过分年轻的新人有一头好似沐浴太阳光辉的金发,被神明过分宠爱继而精细雕刻的深邃五官,虽然其面庞还有着些许稚嫩,但还是足以让大多数的人败于其下。镶嵌于眼眶中的蓝青色眼睛仿佛被洗去艳俗之色的宝石,被阳光笼罩时明亮如燃烧的火焰,平静时却又像时而平静偶尔又波涛汹涌的海面。
这个叫乔鲁诺·乔巴拿的新人除了发型让我有点出戏,其他我都挑不出毛病。
而且怎么说呢……看着乔鲁诺,我再次确定了布加拉提小队内捡来的队员颜值都是神仙这回事不是我的错觉。
好看到雌雄莫辩的布加拉提,艳丽又惑人的禁欲系阿帕基,温暖随和的大狗米斯达,银发红眸的贵族小少爷福葛,黑发紫瞳的少年气笨蛋纳兰迦,现在又多了个唇红齿白的小王子乔鲁诺——请他们去当牛郎估计都没有人反对的。
而且他们都长得这么漂亮,当初怎么会没有别的好心人带他们回家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窝在布加拉提的口袋里面的我也实在是没事干,百无聊赖之际,我偷偷探出半个脑袋看向那个站在船上角落里身影莫名有点落寞的新人。
一个人站在角落的少年被大家刻意孤立,但是却也并未露出要拼命的和大家打好关系的低微姿态。
除此之外,我总觉得布加拉提小队成员还是第一次这么“一致对外”呢,而且总感觉大家对乔鲁诺的热情似乎都不怎么高……甚至说是有点排斥才对。不知为何我居然有点心疼这个新人,毕竟警惕如布加拉提——的“左膀右臂”阿帕基,他凶人是真的很有一手。而且对于“要不要让新人知道星星的存在”这件事,阿帕基几乎是双手双脚乃至全身心拒绝的。
卷着海水气息的风拂过脸颊,太阳的光芒刺的我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我看着那个站在角落里的新人看得出神时,船上突然骚动了起来。
呼喊“纳兰迦”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一个劲儿地伸着脑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下一秒便被一只大手塞回了口袋。
“星星,绝对,绝对不要探出头来。”
低沉的男声掺着浓郁的警告传进耳中,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的打了个激灵的我哪有那个胆子再把脑袋伸出去,缩在布加拉提的口袋中不知所措的我甚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脑袋都被削掉。
偷着摸着害怕之余,我在布加拉提把手拿出去的时候不舍地摸了摸。
“……请注意安全。”
我嘴巴张张合合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直到最后我也只是抖着嘴唇用很小的声音轻轻这么说,可我知道布加拉提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看着那双离开口袋的手抿紧了嘴唇,原本透进阳光地口袋缝隙被指尖合住,在布加拉提说“你已经可以出来了”之前,我绝不会再离开这个口袋。
向来如此。
本来停留在半空中试图抓住些什么的手最终被我悻悻的收回,留在指尖那属于布加拉提手背的温度很快便消失了。
无事可做的我最终只得蜷缩在原地。
我轻轻阖上眼,呼吸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
高悬着的心脏一如既往的祈祷布加拉提能够平安的拉开口袋,也祈祷着还能再看到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蓝眼睛。
‘只要还在他的口袋中,我便安全。’
我在心中默念。
从布加拉提还小时便是如此,有时他将我捧出的时候脸上还是事情结束时的放松与欢愉。有时是偷闲时的顽皮与机灵,有时又是单纯的想要找我聊聊宇宙之事的期待。
可对我而言,也偶尔有那么几次例外,印象最为深刻的,则便是他加入所谓的‘黑帮’后。
那时,本来缩在他口袋中的我不知为何从他口袋中掉出,还未等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的我反应过来,布加拉提便从一旁惊慌失措的扑向我并将我笼罩在掌心中。
‘……你会下地狱!’
恶毒的诅咒如同腥臭的毒液。
仿佛困兽般的嘶吼又仿佛悲鸣的声音从被布加拉提所笼罩的黑暗外传来,我嗅到一股浓郁的带着些铁锈感、除此之外还有些腥甜的奇妙气味。
不知为何,我突然便觉得很冷。
直到一切外音消失,少年才曲起手指几乎是麻木的将我从地面上捻起。
那是无月的夜,明明厚重的乌云早已遮掩整个天幕,却至始至终都没有一滴雨水坠落。那晚似乎连海风都停歇不再奔跑,我被布加拉提颤抖的手心托着,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我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跪坐在石砖地上的他。
自从他的父亲因为枪击而入院后,本来就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孱弱的布加拉提此时此刻仿佛更加瘦小。
可我那时却觉得瘦小的不只是布加拉提的身形。
只有那一瞬,布加拉提于我而言总是坚强温柔的模样破裂成千百块扎手的碎片,细微的光点挣扎着、试图从那张已然绝望的面容缝隙中爬出,双手捧着我的少年如同暴风雨中剧烈摇曳的病树,只那么轻轻一推便会哀叫着倒下。
本是从温柔泉中捞出的蓝色双目不知为何颤动着,被微弱的光芒镀上一层朦胧的脸沾满猩红色的液体——以至于布加拉提原本俊秀的面容狰狞无比,我看见他发白颤抖的嘴唇,要不是他捧着我的手心颤抖如此,我甚至会觉得布加拉提只是在发呆。
平日总是被春风眷顾的温柔面庞瞬间便苍老的恍若一座废弃的教堂,阳光不再普照破碎老旧的彩色玻璃,黑色的粘稠之物从失去了羽翼的彩绘天使的脸部汩汩淌出。
布加拉提失了神的面容,俨然一副地狱模样。
‘布加拉提不会下地狱的,绝对不会,布加拉提怎么可能会下地狱。’
我的眼睛扫过布加拉提身后那个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成年人类,和,布加拉提脚边的奇异的黑色人类器械。
类似缭绕在布加拉提面庞的红色液体从石砖的缝隙处般悄无声息的向外扩散,如同植物的根系。
看着已然失了神的布加拉提,我的心中腾然升起一股比惊慌更可怕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怯懦且惊惧的动物攀在我的胃部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慌张地伸手捉住布加拉提的手指,原本温暖的指尖此刻竟冰凉到让人咋舌。
然后,我看见布加拉提落了泪。
我瞠目结舌,连倒抽的冷气都情不自禁的颤抖。
那是我来到地球后第二次见到温柔又坚强的布加拉提哭泣。可是不同于他收留我那次的泪水,身为外星人所以感情并不健全的我不明白布加拉提为什么会哭,可那时我知道自己一定是惊慌的——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我无法言述的情绪。
我只知道我很痛,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痛。
只是看见布加拉提落泪,我的心脏和大脑就会一起哭泣尖叫着自己很痛。
布加拉提多善良。
布加拉提多坚强。
他总露出他这个年龄不应有的表情。
一味的隐忍,柔软的包容,严厉的斥责,无法表露在外的恐惧。
他承受了更多,他接受了更多。
可那时他却哭的像个真正的同龄人。
布加拉提哭的如此狼狈,我看见他的五官因为痛苦和惊惧而扭曲,泪水大颗大颗地从他的眼角落下,有些甚至混着鼻涕化作泥石流滚滚而下。
崩溃的哭腔被悲伤的洪流卷着咆哮而出。
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我只知道是有什么伤害到了他,可我离他那么近,忙不迭的去接他眼中坠落之物时却无力到令我自闭。
受伤时明明只有我陪在他身边,可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无法替他战斗,无法帮他击败对手,更无法帮他分担痛苦。
每次都是如此。
每次,都是如此。
口袋外是一个世界,口袋内又是另一个世界。
布加拉提保护着我对地球的这份热爱,保护着如此弱小的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挺身而出去保护那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