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真正的绝望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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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大桥上的风凛冽而寒冷,像带着刀锋。
江风呼号,吹鼓起外套,贴着皮肤片刮得脸生疼。
但这些冰寒刺骨的疼对于蒋云壹来说,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深而久地凝望前路,漆黑的江面宽阔辽远,向着出海口绵延而去。
看不到尽头的黑。
呼出长长一口气,他莫名地点点头,对自己说了句:
走吧。
该上路了。
抖抖索索撑住桥栏,他尽力抬起腿想爬上去。
然而夜寒和江风冻得他平时就不灵便的手脚现在更像陡然挂在肢体末端,丝毫不接受大脑控制的模块,纵然有胳膊和大腿的强行带动,动作依然艰难又痛苦。
还有那些哆嗦的抖动,不是由于冷,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中枢神经系统损伤造成的无法自控。
他所痛恨、厌恶的,正是这种不由自主。就像他的身体里混进了别的什么东西,主导了他的行动。
这样的表征,这样的身体……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接受。
更无法忍受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他还要与这个残损不堪的神经系统共处!
不,多一天都不能。
他已经受够了!
住院四年,出院八个月——
这终究不可能再百分之百受他控制的身体,他受够了!
既然废了,就没必要再活。
过去的几年里他经常要面对再简单的动作也有可能发生的失败,所以纵使现在连栏杆也爬不上去,他对它倒比对自己的身体有耐心得多。
一次,一次,再一次……
就当最后一战!
他一定、必须——应该!
他契而不舍,脑筋转得飞快,换着角度,不断尝试各种方案——
他想死!
他——
扶着这样一个小小的栏杆,他喘着大气。
今天,又是废物的一天。
他本来以为爬桥栏会比使用工具容易。
果然又被嘲讽了呀!
抬头望天,蒋云壹再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丧气得很。
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经常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睛。在旁人看来,他的眼神空茫而苍白,充满了自暴自弃式的绝望。
但那时的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什么绝望。
他只是想游戏,想比赛。
疯狂地想。
无论是灰白冰冷的天花板,还是床头柜,呼吸机、墙壁……只要是他眼光触及的地方,都会成为一块幕布,上面投影的是他脑海里储存着的数以亿计的战斗画面。
游戏,一直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哪怕在他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在隔离森严的加护病房,戴着呼吸面罩,听着各种机器运行时沉闷的声响……始终陪在他身边的,依然是游戏。
更确切地说,是回忆。
然后靠着这些回忆,给自己打气——
打气、安慰、臭骂……是他身上仅剩的、唯一的,技能。
刚开始一段时间他经常陷入昏迷,无知无觉地被动接受医治。
等到情况渐渐好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下意识地接受了那些医生护士包括叔叔拿来鼓励他的话。
他真的相信只要撑下去,就还有能回赛场一天。
他期盼那天。比任何人都更充满希望地期盼着。
存活、出院,对于照料了他四年多的医生护士来说,是个胜利而值得庆祝的结局,甚至有医生感动到潸然泪下。
但对他而言,那才是开始——
从希望的巅峰直摔下来的开始。
在谷底迎接他的,是一个黑得不可能再看到光的人生。
犹如切那达恶魔或厉鬼王,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凄厉狰狞冲他微笑……
这次,赢不了了。
他的余生,永不可能再回赛场。
因为颤抖无力的手连筷子都握不住,更遑论操作鼠标键盘。
不仅仅是电竞场,连恢复成一个正常人过正常的生活都做不到了。
蒋云壹咬紧牙关,看向就在脚下的江面,他就不信了!
终归是折腾半天,手脚活动开了。费了老半天劲,他终于爬上护栏。
只是整个人横趴在栏杆上,像只没骨头的大蜥蜴,勉强挂着,还直喘。
但这只是第一步。
在桥栏下方还有层水泥平台,距离桥栏最高处大概有个一两米的高度。
这是专门用来防止自杀的。
但也就防防冲动型自杀,遇到蒋云壹这种抱着必死信念的,即使有水泥台挡路,也照样会坚强地爬过去。
所谓死志坚强,什么措施都白搭。
在栏杆上他边歇边喘,借着路灯观察下面的情况。
他不能耽搁太久。
下出租车的时候那司机从观后镜里看了他好几眼。
大概因为看着这种身体状态,还深更半夜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还不用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