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下枝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零点看书网xxdcj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她唤那柄剑阿辞, 其实那剑并不是阿辞。她的阿辞,早死。
她不能接受,于是自己当做阿辞。
-
乾元宗很多人都知晓, 长宁有一只自幼相伴的妖兽,是只能化作人形的妖狐。
名门正派中, 饲养灵兽的修士很多,却鲜少有养着妖兽的。
妖兽凶『性』重,骨子里便带着暴戾嗜血的因子, 不仅很难养熟, 还要提防反叛弑主。
因, 长宁养着一只妖狐的事,在宗门很是瞩目,更莫说, 那妖狐化作人形后, 姿容瑰艳, 当真是副勾魂夺魄的好相貌。
但凡见过一面, 便很难忘记。
况且,那妖狐不同于寻常的妖兽, 待长宁亲近非常,时时跟在她身侧不说, 遇任何险况, 都挡在她前面。
可他身上仍带有妖兽的劣『性』,行事偏执且凶狠。
某次宗内比后, 某个输给长宁的弟子心中不服,私下和同门说些鄙夷长宁出身的污言秽语。
却恰好被路过的慕辞听。
那一回,若非长宁及时赶来,那弟子乎要被疯魔的慕辞生生打死。
像是知自己惹祸, 慕辞站在长宁身前,神情忐忑,眼尾因怒意洇的红还在,刻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阿宁,是我做错什么吗?”
他睫羽轻颤,语调有些委屈。
“可是他那样说你,他竟敢那样说你……若重来一回,我还是不饶他。”
见他眼眸里盛的认真,似星海明澈,长宁有些心软,不忍再说出什么责备的话。
只是在回居所后,告诉他,日后不能再随意对宗内弟子动手,更不能下那么重的手。
慕辞不明白,蓬松柔软的尾巴一扫一扫,神情有些『迷』茫:“即便那些人说对阿宁不好的话,也不可以教训他们吗?”
长宁『摸』『摸』他的耳朵:“可以那些人记下来告诉我,让我去找他们算账。”
玄清师尊不喜欢慕辞,又或说,他是不喜欢慕辞跟在她身边,和她这样亲密。
番阿辞弟子重伤的事,是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若再有类似的事生,师尊恐怕要更容不得阿辞。
像是知长宁的顾虑,慕辞很乖顺地点头,『毛』绒绒的尾巴轻轻蹭蹭她的腰间:“我不让阿宁为难的……”
“若他们不容许我跟着你,要我赶走,那我趁他们不注意,再偷偷跑回来,藏起来不让他们找。”
他的确能做得。
慕辞有一桩特殊的天赋,能够穿过世间任何结界封印,且不让人察觉。
即便是乾元宗引以为傲的护宗阵法,他亦视之如无物,经常悄悄溜出宗,给长宁带回新奇话、凡间美食和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还给她讲宗外听的逸闻趣事,哄得她展『露』笑颜。
长宁知,她的小狐狸很厉害。化形前便很聪明,化作人形后,更是天赋绝佳,修行速度堪称一日千里。
还是她害怕过分瞩目,引得更多不怀好意的人窥探,才让慕辞掩藏天赋,遮掩修为。
于是,许多弟子便对他存有轻蔑,只当他是凭着副好容貌,靠魅『惑』留在长宁身边。
可在那一回,慕辞一实力不弱的弟子重伤后,宗内关于他的传言顺刻转向,某些人心中仍有些不屑,却再不敢在明面上表『露』。
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个疯子。
有人暗地里窃窃私语,“我瞧他哪里是只狐狸,分明是长宁所养的一条疯狗,惯咬人……”
长宁听那些传言,很是生气,可慕辞却浑不在意。
“只要不牵扯阿宁,他们怎么说我都没关系。”
长宁心口闷闷的,很认真地告诉他:“他们说的都不对,阿辞不是别的东西,阿辞是我最重要的人。”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抢不走的。
后来,裴柔她的东西一桩桩抢走,那些曾经爱护她的人一个个夺走……
可慕辞还在她身边。
抢不走,夺不去。
“她让阿宁伤心,我去杀她好不好?”
长宁头一回因裴柔受罚,夜里悄悄躲在被子里哭时,被慕辞现。在知晓一切后,他眸中情绪沉得惊人,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戾气。
长宁慌忙擦干眼泪,抱住安抚他,不许他去。
她同样厌恶裴柔,可裴柔不能死。
天生灵体对乾元宗那般重要,若阿辞真的杀裴柔,玄清仙尊定然不放过他。
况且,天生灵体是邪魔的克星,不仅能镇压魔印,更于天下安定都有着深远的意义。
她不能只因为自己的委屈,便做出断送盛世太平的事。
护佑苍生,顾全局。
这是玄清仙尊一直来对她的教诲,长宁之记在心里。
因,后来的许多委屈,她都是咬碎牙默默忍受。
有时候实在委屈难受,她便告诉自己,看,至少还有阿辞陪在她身边,至少还有阿辞一直对她好。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反复向阿辞强调,不要动裴柔。
她不在意自己因裴柔受罚,却害怕阿辞因为裴柔受伤害。
可若是时光倒回,她知这样的隐忍退让,换回的是那样的结局,她一定一定杀裴柔。
哪怕赔上她自己的命。
……
在宗门中跌落入泥,成那路旁野草,长宁便真如野草般坚韧,即使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依旧忍耐苦难,努力生长,活出另一种灿烂。
她想,再过些日子,等裴柔玩腻,等玄清仙尊彻底厌恶她,她便想办法带着阿辞一起逃离宗门。
去哪里都可以,多远也没关系。
只要能远离这片带给她无数阴霾的土地。
可即便是这样小的幻想,却在那一日,被狠狠地、用鲜血淋漓的方式撕破。
那是一次抓捕邪修的任务,地点在毋虚山附近。
在搜寻过程中,长宁偶遇簇拥下众星捧月的裴柔,面无表情想要离开时,裴柔却追上来,柔柔弱弱地表示想跟着她。
长宁毫不留情地拒绝她。
可在过后不久,暮『色』微垂时,长宁独自在山脚歇息,却听子的惊恐的呼叫。
她循着音找过去,一处巨的山间裂缝。
裂缝漆黑深邃,一眼望不见底,一子攀挂在裂缝的盘藤上,摇摇欲坠,仿若下一秒要掉下去。
长宁只当是『迷』失山间、不慎失足的普通姑娘,见情况危急,便匆忙上前想要拉她。
可当子仰起面时,长宁却一时僵住——这不慎失足的人竟是裴柔。
周遭没有其他人,亦没有人知她曾来过,若她时不理裴柔,让裴柔掉入山涧……
是不是再不用忍受她的折磨?
恶念不自主滋生,长宁一瞬迟疑,要伸出的手停顿住。
可一番天人交战,她想天生灵体的重要意义,想那时常波动的魔印,终是咬着牙,朝摇摇欲坠的裴柔伸出手:“拉住我……”
裴柔眸中有一瞬愕然,可很快消失,换而的是惹人怜惜的柔弱。
长宁握住裴柔的手臂,想要她拉上来,可她方才拉住裴柔手臂,便被一股巨的力往下拖。
一瞬间,她和裴柔一齐坠下山涧。
重重摔在冷硬冰面上时,长宁听清脆的骨裂,她试着动动手脚,脚腕处传来撕裂一般的疼。
更令她心惊的,是这周围的温度。
她仿若被埋在冰雪堆里,刺骨的寒气自地面冒出,争先恐后钻入她的身体里。
仿若有无数把冰刀在她体内刮擦,连疼痛都带着寒意。
而四周是一片昏暗,她辨不清这是在哪,想要去储物袋里取照明法器,却觉储物袋无法开启,而她体内的灵气也像是被封住,逐渐停滞。
周围设置特殊阵法。
长宁终于意识过来,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阴谋。
在阵法压制下,她没庇体的灵气,暴『露』在这样的寒冷中,只觉得手脚僵冷,乎要冻成冰雕。
好冷……
长宁哆嗦着,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恍惚间,她听上方有呼喊响起,调有些熟悉:“柔儿,你在这里吗?”
是裴照。
长宁心头燃起些希望,嘴唇颤颤,张开口,却不出半点音。
“我在……”
娇娇柔柔的音在不远处响起,裴柔带着哭腔,呜咽着回应,“师兄,快来救我,这下面好黑好,冷柔儿好疼好害怕……”
一阵窸窸窣窣响,裴照的音再次响起,“柔儿,我来,你在哪?”
黑暗中,长宁只能凭着响辨出,裴照在前方,她挣扎着,努力想要出些响,让裴照现她。
可在黑暗里,裴柔呜咽的哭是那样清晰响亮,足以盖过任何的挣扎动静。
裴照温哄她,音遥遥传来,有些虚幻,“只有你一个人吗?这底是怎么回事?”
“是长宁师姐让我来这里的……是她把我推下来……”
裴照音震惊,“你说是阿宁推你?”
“我也没有想,长宁师姐做出这样的事……柔儿知她不喜欢我,却没想她这样狠心……”
裴柔抽噎着,“若不是师兄赶来,也许我真的要死在这里……”
“长宁她人呢?”
“我也不知,她我推下来后,走……”
裴柔音怯怯的,“也许长宁师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推我,是我自己没站稳……”
“这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
裴照调含怒,“你放心,等回去后,师尊肯定给你一个交代……”
……
后来他们再说什么,长宁没有在听。
在裴照毫不犹豫便为她定罪的那一瞬,她便觉心头一窒,连呼吸都要停滞。
不是这样的,她没有推裴柔,她明明……明明是想救她。
可裴照,她从小一起长的师兄,竟半点也不信她。
甚至,她明明也在这山窟里,他却全然没有察觉……
长宁放弃出动静,她睁着眼,望着那片黑暗,眼里刚涌出的泪,在瞬刻冻做冰粒。
她睁着刺痛的眼,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想要哭,却仿若泪腺都被冻住,淌不出一滴泪。
不要哭。
她问自己,有什么好哭的呢?
不是早该对他们失望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在裴照出现的那一瞬,她仍忍不住抱有期待,期待他是来救她的……
窸窸窣窣的响彻底消失,周遭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离开。
长宁倒在冷硬的冰面上里,冻得牙关打颤。
周遭的寒冷,分明不是自然能有的,更像是特意打造的寒窟,提前设下阵法,待她这只撞上来的猎物。
却不是瞬刻要她的命,而是钝刀子磨肉一般,一点点抹去她的生机。
裴柔先前的那些算计,她还可以理解为是看不惯她,想要争宠,可眼下这诡异阵法,却摆明她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